“阿奈,直到遇见你,我的生活忽然有了色彩,这种感觉你懂吗?从前我日日往外跑,父亲也关不住我,如今你在旁,我哪都不想去……”
走到约摸一半路程时,他身下的席子已被沙地磨损地散了架,子归索性将阿奈上半身凌空悬起,几近背在身上一般,只是不曾想没走出几步,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将阿奈从席上抖了出去,他一翻身,重重地摔在地上,却也没醒来。
子归抹了一把眼泪,她心知这时可不是哭的时候,争分夺秒才能把生命的风险降到最低。她多希望有奇迹出现,哪怕有个仙人路过,将他们速速送至目的地。然而此刻,她只能靠自己。
她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嘴巴干涸得舌头发苦。
天色微亮之时,奔波疲倦了一夜的子归,终于连人带“席”,将阿奈拖到了驿馆门口。
拼着最后一丝力量,她上前敲开了门:“救!救人!快!”见里面有人应声出来了,她才恍恍惚惚地倒地不起。只听到耳旁匆忙闪过的一阵阵脚步声。
醒来后,已是傍晚时分。她睁开眼,第一反应便是“阿奈怎么样了”,然后满世界疯狂地寻他。
“小二,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公子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小姐!那位公子失血过多,幸好不算太晚,已经请了大夫来看过了,如今正休养呢,你若是想去瞧他,就在你隔壁的那个房间里。”店小二用手朝楼上一指说道。
子归火急火燎地上楼就推门而入,见阿奈安静地躺在床上,赤着在外的上半身,已是重新换了绷带和药,气色看起来比昨夜好多了。
她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她上前将被子替他拉上盖好。床前有一顶桌子,上摆着一壶茶,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她倒出来一些在碗里,用勺子舀起一点送到他唇边。经历一夜风沙的折腾,加上失血过多,阿奈的嘴唇已是干的甚至皲裂起皮。
可是不管怎么喂,他的嘴唇始终紧闭着,舀进去的水都顺着嘴角流到了耳后。她把他嘴巴撬开,再试着舀进去,水还是未被咽下——全流了出来。
这怎么好?不喝水怎么成?
子归把心一横,道:“对不住了!”她先漱了漱口,然后“咕噜”吞起一大口水含在嘴里,闭着眼睛凑到阿奈唇边,嘴对着嘴将自己口里的水一滴一滴喂给他。
这边投喂的人紧闭双眼、面红耳赤、心跳加速;那边厢得了水的滋润,像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眉心渐渐舒展,苏醒了过来。
阿奈刚缓缓睁开眼,便看见子归趴在自己身上,闭着双眼给自己嘴里喂水,他一紧张,赶紧也闭上眼,假睡过去。
一口,两口,三口……
如此这般,半碗水下去,子归甚感满意,心想这应该差不多了。她放下碗勺,起身一抹嘴角,自言自语道:“喏,阿奈,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我曹大小姐的清白可就没了!若是在长安,未出阁便亲了嘴,你可得把我娶回家才是!看看我,为你牺牲多大!今后学着点……”
转念一想,阿奈为何会躺在这里,还不是因为自己,便自觉失了言,继续道:“不过这也没什么,我曹子归多少豁达之人!不用感动,不必放在心上啦,哈!”
自顾自地贫着嘴,说得自己也口渴了,她便转身拿起茶壶,对着壶口大口大口地喝起水来。
阿奈微微睁开眼,望着子归的背影,竟一时不知所措起来,自己是该醒呢还是继续装睡呢?若是醒来,怕她尴尬;若是装睡,又觉自己狡黠,左右不是。
只见她背着身,继续说道:“我呢也没什么其他要求,只希望你早点醒来,快些康复,想听你说说话,真的,太久太久没看到你的眼神了……”明明说着很欢快的,不知怎的,却听她声音哽咽,开始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眼见她转身过来,阿奈急忙闭上了眼睛,再一次装起睡来。
只听到耳畔她挨着床边坐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好久不见她说话,阿奈感觉自己的左手臂被什么压住了。
他偷偷睁开眼,原来是子归在他身边打着盹,睡着了。
也不知昨夜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将自己带来这里的,想是太累了,她没睡够。那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她像是一只小猫,乖巧地蜷缩着身子伏在自己身边。
一时没忍住,他腾出那只受伤的右手,轻轻地抚了一下她的头,理了理那散在一旁凌乱的长发。
大约是被触碰到有感觉一般,子归转了个头,面朝向了自己,他慌乱地收起了手。
在她均匀起伏的鼻息声中,动弹不得的阿奈渐感困意再次袭来,也闭上了眼。二人就这么呼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