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文与我,不过是行个兄友弟恭场面活儿,他心里自也明白,他同我三绝谷绝非是同道中人,交谊深不到哪儿去。
全是念昔年我和陈老将军仅存的一丝交情牵延至今。”
“愚弟倒是觉得,陈友文那人是对师兄心存畏惧,有所顾忌。
或许由他立场,师兄如今在川峡几路以及江湖绿林上的地位声望,他想动也动不了你。
更何况,师兄谷中有人,林间有路,助他只会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他对您,是处在即仰仗又生畏,轻易又不敢妄为的两难境地。”
叶念安性之所致,话又将近。
“哼,牛不喝水强按头!
就这番嚣张狂妄的行径,不是自己挑明了事端,将我撇的一干二净么?”
也瑟嗤之以鼻,两腮紧绷。
“如此,师兄才联合了雷总都督以退为进,韬光养晦,自编自演了这出‘离间计’么?”
叶念安笑意盎然,眼瞳闪烁,装满了狡黠。
“哈哈哈哈!”也瑟面色盈盈,忽而一阵仰天长笑。
“只不过,这一出戏,此刻也已到了鸣锣返场,谢座承赏的最末关节处了。”
叶念安就像盛夏时节,深山老林里捉摸不透的天气。
一时阴云密布,一时阳光灼灼,一时雷霆万钧,一时云收雾霁。
此际就在正堂角落的琴案前,纤纤玉指又是信信一拨。
顷刻间,如巨石激浪,如夏虫跳蹿,如碎石跌宕……
卷裹在炙热黏稠的空气里,化作无数涟漪涤荡而去。
堂中诸人原是各色思涌,耳畔蓦地又闻出奇异响,俱被吓出一跳。
本还等着滔天水纹袭将面门,却不意快临时又戛然而止,消失的不留半丝踪迹。
也未待众人反映过来,又闻一串静谧流水涓涓淌出,轻柔一如沉思,浅吟低唱,无声无息地抚过每一个悄声呐咕、静心聆听的心房。
陈友文此时神智在梦境与现实中流连徘徊,大脑已被撕扯成两半。
身体左片随着弦音从高空坠落,挣扎着泛起一阵晕眩。
此趟进谷,他虽无胜算,却也不以为有甚阻力。
饶是此刻内心激荡,面前人脸陌生,他还是坚信也瑟会做那以多欺少,偷攻暗袭的小人。
想到这里,陈友文尽力抚出内心平静,抬首欲语。
殊不料,方才抚琴的两名书生,已抱着木琴倏然直身,抢在陈友文前头步至也瑟跟前。
书生秀眉微蹙,目光如水,走动间衣衫飘逸,正半揖着身躯,颔首低语道:“不知总杆首还有甚想听的曲子?”
也瑟仍以适才姿势沉默原地,眼底愠色随其说话融化缓和。
其时,堂内十数双眼光聚在这二人身上。书生话音刚落,旋即迎向也瑟。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流出一抹细不可察的微妙。
陈友文一径旁观着这个精致俊俏、行如烟云的年轻书生,暗暗思忖着他与也瑟间的干系。
只是这一晃神,便错过了此刻侧兜横睨过来的一道厉芒,接着是一抹不悦口吻。
“陈知县可也有兴致认识我三绝谷的这位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