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雷柔双手奉上的这个台阶,叶念安欣然领情,也瑟亦无再推之理。
所幸三个明白人就势下坡,带着其余人等跨出地牢,重见天光,逃过了即在眼前的鸡鸣死期。
或嘘或叹间,这行人任由索胡由和仡让逐一领进后院安置了厢房。
许是心弦紧绷太久一下松塌,此刻后脑勺将碰枕缘,眼皮已迫切的合拢起来。
唯独叶念安怔怔端坐床沿,面色苍白,一语不吭。
时当七月末尾八月初起,林中惬意,流风不寒。
虽是深山更夜,但不觉冷,草木依是一片葱翠。
山风过处,只听林叶萧萧,丛叶深草中的虫啾与溪涧底处的蛙鸣相互应和,密如擂鼓。
峰凹中一勾明月细如弯弓,遥挂树梢,皓色朦胧,景甚幽静。
叶念安近日奔驰本就身心疲累,又经地牢一事闹腾,松开神经后自也是心倦身乏。
此番偶遇故人,免不得旧伤新愈,痛停神倦之后,这一睡不免经过不少时候,等到将醒已是翌日近午。
睁开眼皮时,屋中光线敞亮。门虽紧闭,窗边人语杂音偷觑钻进,方知日已高悬。
隔着木门,日光和着喁喁细语从虚掩的缝隙中透进,照出地上随风晃动的几道人影,叫人一阵晕眩。
叶念安揉了揉惺忪睡眼,起身卸下门栓,踏步而出。
四外艳阳高挂,风拂白袍襴衫,叶念安望着满院清光,一地繁荫,不觉勾动往事,暗生凄凉。
眉宇间的隐隐倦意,仿若已在万丈红尘中历尽了数年。
沿道缓缓漫行,除了路旁平日不多见的峨峨崇岭,再就是临立山巅驱散不尽的缭绕浓雾。
山色空蒙中人影寥寥,一路皆未寻见铁塔汉与姜春等人的踪影。
行望间,再停驻抬首时,才觉身已步入石道尽头的一座屋舍。
脚尖半落,入眼即是堂屋正中摆设的一张贴墙旧长木几,前方几把刻花木椅正将中心方桌牢牢围住。
堂壁两侧高墙砌满旧书,偶有几本散在木几上,露出半角枯黄纸色。
不知何故,一直紧贴也瑟左右的索胡由和仡让不翼而飞。
空空荡荡的堂屋里,此刻正弥漫着一团无法言喻的浓浓衰楚。
即便整屋粗梁宽柱,亦撑不起也瑟略微落寞的高瘦背影。
叶念安瞥见正堂背对之人,还全未踩下的脚掌下意识间就想收回,却快不过那头绕梁而至,拦其身前的一串说话。
“师弟既已认了为兄,何又不肯面对?”
也瑟初始略显空远的话音,随其身动越来越清晰,直至完全停在了叶念安一臂之遥处。
“师弟方才问,我为何不去寻老爷子共谋大业。呵,世人皆知李世雄身死,贴身少将归降了左都押牙陈清野。
这招瞒天过海面儿上看着严丝合缝,却不知待我与陈清野班师回朝时,早已回天乏术矣!
国师府上上下下八十余条人命无一幸免,我当即快马加鞭折回原处欲截下老爷子。
谁承想,愣是把昌越河翻了个底朝天,也未见他一丝半毫。
只于当时同陈清野对峙站立的河岸边上,丢下了一把随身短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