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户外,蛙虫鸟雀瞅准此际夜阑人寂的空隙,撒欢一般鸣叫得尤其响亮。
牢房外头,树桠繁盛,皓白月色有一段没一段的晕照进来。
老掌柜三人动作轻捷,旋步已至地牢大门时,蓦地听闻身后飘来‘火山军’三字,眉心骤然紧皱,面儿上渐渐聚拢一片阴沉。
心下暗忖起书生来历,顿觉事情变得些微复杂,不清不明。
稍许稳过气息后,才将方才悬于门槛一尺高的脚掌踏着地去。
“先生年纪尚轻,怎的已是蹲过牢狱之人。啧啧,当真人不观貌相呐!”
年轻公子说完转回身躯,继续将右手伸向木栏外,语气中带着一抹质疑。
“陈年旧事,不值一提。”
叶念安眼皮未抬,只专心往嘴里塞着食物,话中渗着讥讽。
“公子这是要陪我等一同上路么?”
“呵呵,先生不必迁怒。
你我自一见面便祸福与共,明儿倘若真的共赴黄泉,那也是天定的缘分!”
年轻公子话锋一转,对叶念安不甚友善的说话嗤鼻笑道。
“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我叶某行将一路,交友几数,讲的是携手进退。几位与我全是新交,个个诚恳谦和。
高山流水乃知音,卒相之欢令人往,于我而言全是妄想。
叶某小悲小喜,望尘莫及,不欲多求。”
叶念安说至此处,自将话头断开,眼波逐个扫过散坐在两间牢房内的每张脸孔。
想到自离了汴梁的一路,几人虽非同派同门,却于每每困境时,不求回报义气帮场,俱由初时的投机转为了生死与共。
如今又追随自己云游天下,漫漫长路不问归处。途经于此,莫名落入匪窝虎口,连累几个,性命难保。
又因势单力薄,本领不济,无计可施,没奈何间斗升愧疚,不由得一腔愤慨。
“看先生几位似与这三绝谷二杆子颇为熟稔……尔等中土远来,怎会与老头子扯上干系呢?”
年轻公子双眉一紧,一边咀嚼嘴中食物,一边疑惑道。
“三绝谷二杆子?”叶念安停下手中筷箸,喃喃道。
“你们看,这满满月色穿透密林梢尖,姣姣明明,星星点点,缀满山峦,多美啊!”
年轻公子兀自举头望月,郁色肆起。
“等这天光放亮,咱们就都得去见阎王爷了!
就凭与诸位萍水相逢、同日共死这道缘份,我雷某也得教大伙儿死个明白,转世投个好人家!”
年轻人自语了几句话后,忽而眼放精光,竖直手背一撸嘴唇,盘实了双腿就地正坐。
似是做了甚重大决定,向着房中其余人等开腔道,“方才三人,为首老者,名谓仡让,乃黔阳县当地土著。
此人非但是三绝谷的二杆首,在王村地界也是出了名的精细狡诈,狠辣干脆。
身侧一高一矮两名伙计,高瘦条儿是外梁四柱之一的秧子房票房掌柜,主办票房关押审讯,为人心狠手辣。
平日还兼任谷中马号,尤识良驹灵马。
矮胖那个是插签儿,专司物色途经于此的各色路人,谋划掠劫对象、勘察路线,心思细腻缜密。
先生几个,莫不是也在这几人面前透露过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