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将尽,夜已是极深了。
万籁寂静,倚柱望月的郑帅毕面沉如水,脑中一遍遍过着方才席间与叶念安几人的对话,独自出神。
当初在渭州城头的楼橹上,也如今夜一般明月高悬。
与其相处虽为短暂,但叶念安不同寻常的言行举止,却如镌刻一般深深印在了他的心头。
依着这些,郑帅毕才对叶念安自作了判定。
“郑大人,今儿忙了一天,还不歇息么?”
卢小六手捧着郑帅毕日间缚身的官服,见郑帅毕仰天叹气,关心道。
“嗯,这就去。”郑帅毕嘴中随意一声附和,眼睛却还是望着窗外。
“大人可还是心有担忧?”卢小六追问道。
“哦?小六何出此言?”担忧二字飘至窗边,让郑帅毕幽幽转回身来。
“小人并无他意。不过是方才见大人……”
卢小六话到此处,不知如何表述不会惹了守备怒气。
稍一思量后方才继续道:“大人定是许久未饮酒,多喝了几杯被那叶念安话头一激,有些,有些……”
“哈哈哈哈,当日渭州解困,小六你非在身侧。
我与叶兄虽然相识不远,但已心谙此少年为人,英侠脾性,嫌厌酸腐,不得直来直去。
此回特意借着转任守备的名头,设下家宴,于席间相加几杯清酒下肚,壮了些胆气。
才以退为进,好奉请他留在府中商榷南诏出兵之事。”
郑帅毕浅浅一笑,接过卢小六未完的话头,将其心间疑惑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卢小六听罢郑守备的这通释疑,不禁轻声嘀咕起来。
心间却对这个新主子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之道暗暗称赞。
然而,从席间下来,因为酒气上头神倦欲眠,回房后自倒头睡去。
这一睡,竟也过了大半夜,这会儿许是酒精发挥得差不多了,此时在郑府南院的厢房里,叶念安睁眼醒转过来。
屋中光影昏茫,烛灯无焰,房门紧闭。
窗外静无声息,满天星斗,月冷偏西,将此刻扶案而坐的叶念安照得有些清冷。
才被酒精麻痹的脑仁,却在此间从无有过的清醒。
黄昏时分,呼楞铁在芙蓉酒楼内说与他听的那席话,一直在脑中徘徊不去。
挂河村的月隐阁里,藏匿在暗格里头的三花兔耳风草,虽被呼楞铁全部撸进布袋带了回来。
可那削铁如泥的南诏宝剑,想必也是与草药同等重要之物。
好巧不巧,郑帅毕又在这时调任此地转任新守备。
挂河村高层一行一旦发现暗格里的三花兔耳风草不翼而飞,呼楞铁这个擅闯入内识破诡计的‘邻村百姓’便是窃贼祸手怀疑的第一人选。
按着脚程,立马动身直追过来……也就在这几日了。
南诏虽是弱小边国,可小国也有小国以和为贵的的立国之道。
加之天堑蜀道连绵起伏,群脉矗立边境丛生,但凡敢明举刀枪长驱直入的,定是里外有了通术,暗中伏有能手。
莫不是……
叶念安为自己心间掠过的这个念头,惊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