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元宵节,先生怎么没与家人团聚,来了这林子里?”
苏彤打破了沉寂,今夜她也是一个孤独的旅客,见到另一个孤独的人总有一些惺惺相惜的感慨。
卢洲顿住脚步,他转头看了苏彤一眼,又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林说道:“家父家母就葬在那座山上,我来看看他们罢了。”
难怪!苏彤缩了缩脖子,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无妨,”卢洲凝望着那山头,目光所及之处大约就是他父母所在之地,他淡淡地说着:“我幼时便与父母一起来到这白芍村,村里的人都很热情地欢迎我们,于是我们一家就在这村里住了下来。”
村长本来还想拨两亩荒地给他们家的,可惜他爹身体不好,腿脚更是走不得路,哪里能下得了地,只好不了了之。
他爹娘身上原本带着的盘缠全都用在他爹的汤药费上了,家里的生计只能靠他娘织布绣花赚些银子,幸好村里人热心,尤其是杨家,常常给他家各种帮助。
可是他爹还是没能熬过去,于三年前过世,他娘伤心欲绝,这些年辛苦地撑起这个家,本就将她身体榨干,没多久就跟着去了。
村长将他接回了家照料,他从小跟着他爹读书,三年前的他已经考过童生,正准备考秀才,遭此一桩事,自然无心应试,便留在村长家中一边做活,一边读书。
第二年,他出了重孝,便去应考,果然高中,村长就张罗着建了个学堂,这样既能让村里的孩子有个读书的地儿,也解决了他的生计问题,而且他教书之余还能有闲暇读书,不会过于耽误自己的科举,一举三得。
苏彤静静地听他讲自己的故事,她仿佛能看见一个儒雅的男人坐在床上认真的教孩子读书写字,柔美的妇人坐在窗边织布,织机嘎吱嘎吱作响却丝毫影响不到那孩子分毫。
多么岁月静好的一家人呀。
“走吧。”卢洲讲完故事又提步走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只见过一次的姑娘说这么多话。
大概是今夜的月色太美太孤单了吧。
苏彤快步走了两步,悄悄地打量起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单薄的嘴唇,消瘦的脸颊,还有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叫人看了心酸。
她低下头,耳边萦绕不去的是那日王氏的辱骂和打在她娘脸上那个响亮的巴掌声。
她活着她爹用心张开的保护伞下,从未想过会有那样一天。那一刻,她深切感受到杨氏的痛苦与自责,而这都是她这个不懂事的女儿带给她的。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不知道该说给谁听,家里的人都以为她是爱而不得才被打击地浑浑噩噩,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为自己伤害了最疼她的爹娘而懊悔。
对着这个只远远见过一面的男人,苏彤将她的故事说与他听,末了,她说:“我是不是很自私,永远都只想着自己,从来没考虑过我爹娘的感受。如今幡然醒悟却又畏畏缩缩不敢认错,他们……他们应该对我很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