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结界保护之中的天仪也是郁闷地跳脚,他十分清楚隐身咒语的缺点,剧烈移动所造成的景象波动一定十分明显,纵然由于阴云密布使得能见度不高,头顶上发飙的老头子也迟早会注意到。一边为可怜的坐骑默哀,一边以一种普通魔法师所不具备的高超敏捷闪过蜿蜒而至的电弧,天仪心中竟然考虑起是不是真的要杀人灭口起来,暗自咬牙的某人狠狠地对停在空中守株待兔的比了个古代人类都知道的手势,也不管是否显眼,径直地走直线朝不远处的丘陵灌木丛扑去,而反应慢了一拍的元素导师直到天仪窜入树丛之中的前一刻才注意到这道不平常的风景线。
几天的纠缠下来,夏纽特与天仪都对各自的对手有了全新的认识。当元素导师心痛地收拢起那些残缺不全的收藏品之后,几次大范围魔力探索将天仪赶进了深山老林,每次一闪即逝的魔法波动让固执的元素导师依然在四周盘旋不去,而几天下来吃不好睡不好的某人倒是似乎渐渐适应了,开始穿梭在丛林之中打起了持久战。当然诸如“这家伙藏得还真好,果然作风鬼祟……”之类的恨恨声,“这顽固的老头子精力充沛得过头了吧,还像个魔法师嘛?到现在还不放弃!”之类的抱怨声也是不绝于耳。
终于,在过了十个白昼与黑夜追踪与反追踪的较量之后,一道来自大法师之塔的命令不得不使心中仍旧愤愤不平的元素导师放弃了持续了近半个月的追捕,开始踏上了回归厄尔尼诺的路途。而在整整一天没有察觉到头顶上恼人的魔法波动之后,伪装地像是丛林土著的天仪才一脸疑神疑鬼地现出身来,饮毛茹血的生活再有新鲜感,过久了也会倒尽胃口。
再三确认已经解除警报之后的天仪突然发现了一件很不妙的事情,“晕,那个缠人的老头子是走了……但是……这究竟是哪里啊?”
*************
失却方向感的天仪只能依着星星的指示朝大致的北方行去,心中祈祷着快点寻到一个可以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子的村落或者城镇,可惜天不从人愿,经过数天的跋山涉水,苍茫的大地上除了偶尔飞过几只鸟类可以让某人一逞口腹之欲以外,连两足行走的灵长类都看不见,更不用说大型的人类聚居点了。
之后的几天,毫不顾及形象的天仪就连和缥缈斗嘴的力气都用在舔舐嘴唇上了,两眼直冒绿光的某人如同恶狼一般寻找着能够果腹的食物,以他令人惊叹的速度和敏捷将落入眼中的各类动植物敛入菜谱,不论是凶恶的荒漠蝎子,恐怖的食人花,还是属于穴居动物的某些长条形蠕虫,只要是能够入口的都被天仪的魔法变成了一道又一道的美味餐点,直接导致了天仪对于魔法实用性及其在生活上不可替代作用的认知突飞猛进。
或许是天见可怜,又或许是不忍见到那么多无辜生灵沦为食物的原料,在某个饿的头昏脑胀的某人毫无知觉地走进了一片荒漠,浑浑噩噩地徘徊了数天之后,终于有一队商人佣兵所组成的队伍发现了这位几乎倒毙路旁的魔法师。
喝着辛辣的烈酒,那股令人舒畅的暖意让天仪觉得自己总算是又活过来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某个伪魔法师就凭着这份豪爽让商队里的雇佣兵们好感大增,在那些粗豪的汉子看来,这个毫不做作的奇怪魔法师比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魔法师容易相处得多。商队的头头对于这个穿着元素之袍的大法师毕恭毕敬,几乎是有求必应,当然作为恩怨分明的某个伪魔法师当即承诺将保证这支返程的商队将安全地回到佣兵之城--昆士巴都。
舒舒服服地独享了一个单人帐篷的天仪已经好几天没有这么好好地休息了,几天的享受下来,让天仪对于地位和阶级的好感与日俱增,当然这些好感的指向性是对于那些权利来说的。这一天,当天仪依旧在梦里颓废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阵嘈杂声不得不让他勉强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看在这大清早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天仪慢吞吞地揭开帘帐,向噪杂的声源望去,只见几个粗鲁的雇佣兵正骂骂咧咧地对蜷缩在地上的某个人形物体拳脚相加。天仪定睛一看,好家伙,那个被欧倒在地的人虽然长了一幅娃娃脸,但是他的身高足足超过两米,即使蜷缩在地上所遭受的打击面也是十分大的,再加上从破碎的衣物下裸露出来的长满黑毛的躯体,天仪不难看出这是一个人类与兽人的混血儿--半兽人。
“唔,是种族歧视问题啊……”还没等天仪发完感慨,一个路过的少妇尖叫一声,突然奋不顾身地扑到了那个半兽人孩子的身上替他抵挡拳脚,浑身流着黄绿色体液的兽人大惊失色,拼尽力气大吼一声,猛地将一个打得最欢的雇佣兵撞了开去,将那个少妇护了起来。
其他几个雇佣兵一愣,随即恼羞成怒地拔出兵器,转瞬间高大半兽人的身上就添了几道血痕,围观的雇佣兵们吹着口哨隐隐约约似乎是在说不要让这个孽种和那个不要脸的荡妇死得太容易之类的话,而使出真本事的雇佣兵们也是一边露出无所谓的神情,一边继续玩弄着这两个奴隶,“原来是一对母子啊……”望着那个还没成年的半兽人拼死地将那个妇女护在身下,任凭雨点般的鞭打落在身上而纹丝不动,而那个泪流满面的人族妇女颤抖的求饶,天仪心中泛起了一丝异样,不禁对那些嘻嘻哈哈的雇佣兵们有点看不过眼。
“你帮帮他们吧……”一直沉默不语的缥缈突然恳求道。
天仪虽然心里也有了这个想法,但是他却对缥缈这个纯粹人类主义者的心软有点好奇:“帮他们当然没问题,但是真的要这么做吗?那可是半兽人啊……”
缥缈不禁白了装腔作势的天仪一眼,哼道:“不用想太多,我只是看不得这些粗鲁的雇佣兵欺负孤儿寡母罢了……”看天仪一幅似笑非笑的神情,缥缈言不由衷地顿了顿,用一种飘忽的语气接着说道,“或许是那一双眼睛吧,那里面有一种不屈,一种,让我感到很熟悉的不屈……”
注视着那个半兽人的天仪听了大有同感,这种似乎可以直透人心的震撼让天仪对这个半兽人好感大增。突然半兽人发出一声大吼,猛地跳将起来朝离得最近的那个雇佣兵扑去,那双充血的目光充满着矛盾,对世间的留恋和对压迫的拼死反抗都化为一种莫名的坚定,弱小半兽人的气势一时间竟压倒了许多徘徊在生死线上的雇佣兵,让天仪和缥缈猛的心里一震。
“如此坚定的意志力真是少有,比之这些为钱卖命的雇佣兵更有破釜沉舟的气势啊,这如果有机会,这个半兽人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天仪喃喃自语,突然一个绝妙的主意闪现,坏笑着的某人贼兮兮地盯着缥缈半晌无语,让缥缈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我说缥缈啊,你有没有兴趣收一个半兽人徒弟啊……”舒筋活络正准备出手的天仪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让全神贯注防备的缥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
缥缈眼珠子咕噜一转,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娇笑道:“当然没问题啦,安心交给我吧,唔,我得好好想一个完整的训练方案;你可真是黑心,这么快就要找打手啦,嗯嗯,我还可以教他关于内气的修炼方式,”缥缈摇头晃脑地自我勾画着未来的蓝图,“说不定开创一个不分国界不分种族的宗派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呢,只要能够让一些受过我们恩惠的人从小接受平等思想的教育,我们教育得越出色,将来能够影响到的人就越多,嗯,不愧是偷懒式的深谋远虑,就这样定了!”
目瞪口呆的天仪差点被剑划伤了手指,原本只是想稍稍帮助那对半兽人母子而已,到了表情严肃认真的缥缈嘴里竟然成了所谓的深谋远虑,天仪一脸瞠目结舌地说道:“我都没想这么多,看不出来你可真是阴险啊,这么早就在算计大陆上的未成年人了?我代表全世界的孩子鄙视你……”
缥缈一幅怡然自得的神情轻笑道:“那你不想多找几个帮手来偷懒吗?”
天仪一个趔趄,满脸的挣扎神色,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作出一幅勉为其难的表情说道:“想,为什么不想,”天仪正气凛然地将未来的徒弟出卖了,浑然没意识到与缥缈相比,自己的阴险程度也不逞多让,越来越猥琐的语调和满脸陶醉的妄想症症状让缥缈不由得感到好冷,“嘿嘿嘿,免费的手下,免费的劳力,再加上今后功成名就的荣誉,啊,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一脸惊恐的缥缈一下没站稳,极没形象地扑倒在地,暗自想着这家伙不会什么时候连偶都卖了吧……
*************
卡托诅咒着神明让他拥有兽人的血统,他恨他的兽人父亲,他恨那些从来只是当他是一个工具的坏人。自从降生以来,卡托无时无刻不在忍受,忍受着唾骂和侮辱,忍受着饥饿和皮鞭,唯一能够给他温暖的,就只有他的母亲,一个受命运捉弄的可怜女人。每当母亲为了保护他而不得不强颜欢笑侍奉那些野蛮粗鲁的雇佣兵,每当母亲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在帐篷里偷偷垂泪,卡托的心就像是被数十把利刃乱攒乱刺一般痛得厉害。
卡托想过逃跑,然而大陆虽然宽广却没有半兽人的容身之处,卡托想过反抗,然而他那嬴弱的力量却只换来更加深重的压迫,那一幅幅在母亲身上发泄过后的唾弃表情,那一张张仿佛在摔打装饰品的暴虐嘴脸,都在卡托的心中留下了一道道丑陋而从未止血的深深伤痕。
又一个普通的清晨,仿佛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几个悠闲的雇佣兵开始吹毛求疵,然后一言不合地开始动手。蜷缩在地上的卡托把头埋在胸前默默忍受着,仿佛疼痛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卡托慢慢地数着数,他知道一旦过了一千,那些雇佣兵们就没有兴致继续打一个什么反应都没有的石头了。
八百十七,八百十八,八百十九……
纵然卡托尽量避开自己的要害,但是毒打的影响仍然让他连胆汁都呕了出来。
八百九十一,八百九十二……九百……
蓦然,神志不清的卡托在恍惚中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惊呼声,随即一个温暖的身躯扑在了卡托身上,拳脚相加的熟悉声音依旧,但是却没有那种熟悉的疼痛刺激着卡托脆弱的神经,卡托突然清醒过来,是妈妈!
雇佣兵们丝毫没有因为卡托的母亲是一个人类而手软,一道道血溅在卡托的眼前,似乎这种虐待更刺激了那些雇佣兵的快感,卡托用尽全身的气力翻身将母亲护在身下,任凭锋利的刀刃给自己放血,兽人特有的黄绿色血液慢慢迷糊了他的眼睛,卡托甚至在想或许当这与人类红色血液不同的血液流尽了,自己和母亲的悲惨命运也会随之终结。
四周传来嘈杂的声音,无一例外的是在嘲笑那个被吓了一跳的雇佣兵胆小,为什么?为什么神明安排给我们这样的命运?为什么那些肮脏的雇佣兵可以这样肆意蹂躏我们,卡托突然嚎叫了起来,仿佛要把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悲愤全都释放出来一般,他突然用肌肉将那把肆意的刀紧紧夹住,缓缓地站起身来。
四周围惊诧嘻笑的声音越来越响,但是卡托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大叫着:“为什么,难道我们天生低人一等,为什么连生存的权利都没有,母亲也是你们的族人啊!”没有回答,只有不屑和蔑视,卡托深深地望了母亲一眼,心中祈祷着,希望给母亲带来不幸的自己死了以后,越来越显憔悴的柔弱母亲能够得到幸福的生活……卡托猛地朝一个雇佣兵扑去。
那个雇佣兵似乎被卡托的气势镇住了,然而刀口舔血的雇佣兵又岂是浪得虚名,只见他恼羞成怒地从身边战友的刀鞘里抽出利刃,大吼一声朝手无寸铁的卡托劈去,这一刀带着修炼有成的微薄斗气,势若千钧……
卡托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这个世界,恍惚中迎面劈来的刀刃似乎变成了慢镜头,卡托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刀锋所激起的风压给皮肤带来的一阵阵刺痛,卡托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这种每一分每一秒地见证自己死亡的情况给予了他一种仿佛超脱了整个世界的奇妙感觉。
眼前的景象一阵波动,一道朦胧变化的白芒仿佛是最绚烂的极光划过了空间的限制,几乎是贴着那名恶狠狠的雇佣兵的额头掠过,几屡碎散的头发飘起,丝毫没有意识到死神擦肩而过的雇佣兵依然作前扑状,却被悄无声息地插在他和卡托之间的铁剑在大腿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雇佣兵一愣之下,剧烈的疼痛使他压抑不住惨哼了出来,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歪摔倒在地。
神志不清的卡托扑了个空,前冲之势已尽的半兽人茫然地站立着,似乎是在确认这里是否还是原来的世界,突如其来的一阵清朗声音仿佛能够直透人心一般撕开了卡托心中混沌的迷雾:“说得好,没有人天生就低人一等,只有自卑堕落,才会认为不公平是理所应当!”
四周围没有人看清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众人都只觉就一眨眼功夫,操刀的雇佣兵就跌了开去,而原本应该被一刀两断的半兽人却是安然无恙,空出来的场地之中蓦然多出了一把普通的长剑,一些经验丰富的高级雇佣兵立刻就发现了长剑上所带的淡淡光晕,那是魔法兵器特有的光彩,少数人还认出了这就是那个半路上出现的魔法师所随身佩戴的兵器。
受伤的雇佣兵忍着剧痛,一边手法熟练地用伤药和绷带将伤口包扎起来,一边还不忘凶光毕露地死盯着站在远处依旧保持着掷剑姿势的魔法师。反应过来的雇佣兵们一方面惊诧于这个魔法师竟然还有高超的格斗技巧,一方面却也恼怒这个前几天还和他们称兄道弟的人竟然差点干掉了他们一个战友。
天仪无视四周围那些带着危险意味的目光,悠悠然仿佛闲庭信步一般朝前走去,一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而公平不是靠别人施舍的……”面对着有些迷惘的半兽人,天仪温和地笑道:“你,有信心为自己争取到公平吗?”
平和的话语仿佛是一道灵光如同闪电一般激活了半兽人的思维,公平不是靠人施舍的,是自己努力争取的,曾几何时自己只会逃避了呢?自己有信心为自己,为母亲直面那些不公正的挑战吗?卡托只觉得热血上涌,大声吼道:“有,当然有!我连死亡都不怕,还会畏惧未来的些许挑战吗?”
听来自不量力的话语引来了一阵嘘声,天仪却赞许地说道:“不错,但是光靠说是不能改变任何事情的……”天仪伸手一指那支已经没有任何特意之处的铁剑,接着说道:“这是我借给你的传说中的宝剑,你就用它和刚才的对手作一场公平的决斗吧。”语音刚落,一道淡淡的却让所有人惊讶不已的温和白光覆盖了那个受伤的雇佣兵,竟然是众神教祭祀所特有的光明祈祷术--治愈之光。
心中有了目标,甚至说是信仰的半兽人毫不犹豫地握起传说中的宝剑,给了跌坐一旁担心不已的母亲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即持刀面向那个已然恢复如初的雇佣兵,没有退缩,没有丝毫畏惧。雇佣兵们一阵哗然,不少人忍不住出言指责天仪的妙想天开,更多的人却是纷纷鼓噪让那个双眼都仿佛喷出火来的雇佣兵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半兽人剁成肉沫,让那个不知道究竟是魔法师还是武士还是祭祀的家伙见识一下佣兵们的荣誉,不是一个奴隶光靠一把连名字都没有的什么传说中的宝剑就能够打败的。
对于一个奴隶的挑战,那个雇佣兵怒极反笑,眼角的余光朝依然微笑的某个魔法师瞥了一眼,他冷冷地说了一句:“如果我输了,那么我不但担保你们母子成为昆士巴都的平民,而且我格林就是你们的奴仆!”刀光闪起,比之适才的玩弄不可同日而语,那些旁观的雇佣兵都不知道格林什么时候竟然修炼出了这么强烈的斗气,不由得纷纷喝彩。
卡托不为所动,眼光只是紧紧地盯着刀刃的寒光闪现处,这一刻,卡托眼前的一切仿佛又慢了下来,半兽人的眼前没有炫目的刀势走向,只有致命的刀锋和能够保命的丝丝缝隙而已。突然,卡托低吼一声,他看到了一个机会,身形微微一侧,手中的剑仿佛消失了一般后发先至地斜劈向格林的头顶,而这时格林的刀却走了较远的距离,劈在下意识侧身躲避的半兽人身上了不起重伤,自己却会提早去见冥王了。
雇佣兵们见到这个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半兽人竟然一招就逼得格林不得不横刀硬格,都不由得面面相觑。然而身处其中的格林却不惊反喜,这个经验丰富的老佣兵自然有一套在这种情况下的应变伎俩,格挡住攻击之后的滑刀斜刺几乎已经算是格林的本能了。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格林的招数并没能施展开来,半兽人剑上所附带的可怕力道硬生生地将格林的下半招压了回去,格林不得不鼓起斗气硬抗,局面竟然成了毫无技术性的硬拼,每个人都知道格林这是以短敌长,原本必胜的心情不由得变得紧张起来,而在一股巨力重压之下的格林更是暗暗叫苦。
意外发生的次数多了,那就不叫意外了。原本以为会僵持许久的拉锯随着半兽人的一声大吼而出现了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变化,一把看上去普普通通没有任何斗气或是魔法反应的所谓传说中的宝剑竟然一下子将注满斗气的精炼钢刀一分为二,在地面上劈出了一道深深地剑痕,要不是突然感到手中一轻大惊失色的格林拼命朝一边闪去,早就被一剑两段了。饶是如此,剑风所及,从格林的左脸颊到右腹部,一道淡淡的血痕平添了几分狰狞,差点让格林开膛破肚。
除了天仪之外的每个人都被这把名不见经传的传说中的宝剑所震惊了,连带看向天仪的目光都变得敬畏起来,没有人相信一个还没成年的努力半兽人能够驶出如此强悍的力量,除了这把神器的魔力之外没有其他的解释。格林呆呆得看着依然宠辱不惊的半兽人久久无语,营地里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原本准备暗中作弊帮助半兽人取得胜利的天仪虽然一幅早在我预料之中的平静神情,也禁不住飞快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那把从那个老魔法师手里打劫来的铁剑根本就是不入流的货色,杂质极多,铁质不纯还不说,光是那些锈迹就让它根本不够锋利,而且在那把刀断裂的瞬间,天仪分明感觉到了一股虽然微弱却在一刹那间爆发出威力的斗气……
天仪望着坚定的半兽人半晌,才无力地对同样惊讶无比的缥缈说道:“我们好像发现了一个天才……”
*************
商队的头领是一个圆滑的商人,在刚才的杂乱场面下根本不敢出头来得罪这些凶横的雇佣兵,以前也不是没有雇主被雇佣兵干掉的先例,至于那个老神在在的神秘魔法师就更不用说了,见多识广的他一眼就认出了穿在天仪身上的是额尔尼魔法师协会高位法师身份象征的元素之袍。直到骄傲的雇佣兵败给了一个半兽人,场面上一下子冷却了下来,看准时机的老商人才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对这两方面打圆场,自然不着痕迹的吹捧亦是倾泻而出。
雇佣兵们敬佩强者,当然在他们看来强者绝对不是那个半刻钟之前还是奴隶的半兽人,而是那个完全看不出深浅的高位法师,在雇佣兵首领的深思熟虑之下,最后还是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这让商队老板暗自松了口气。老商人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狠下心来增加了一倍雇佣兵们的酬劳和待遇,晚间又举行了一个烧烤大会让他们轻松轻松,还亲自带人在天仪的帐篷旁边另扎了一顶舒适的帐篷给那对半兽人母子之后,才怀着一定要加快行程结束这次贸易的念头仓皇入睡了。
接下来的几天,懒惰的天仪被一个兴奋得睡不着觉的半兽人纠缠地头痛欲裂,希望能够通过徒弟来扩大影响的天仪和缥缈苦心研究之下,终于总结出来一套能够适合这片大陆上所有人的修炼方式,只可惜这个所谓的天才是一个只会用身体去记忆功法的奇特家伙,不论是深奥的,还是粗浅的讲解对于半兽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他更擅长让天仪暴扁他一顿,然后从天仪能量流动和运力方式的体会上来进步。天仪后悔了,这根本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嘛……
更让天仪觉得难受的是格林,这个在众目睽睽之下败给一个半兽人奴隶的雇佣兵,似乎还是个重承诺的人。这本来并没有什么,但是每当看到一个兴奋得满脸扭曲(其实是被扁的)的半兽人身后跟着一个如同幽灵一般的满脸横肉还整天阴沉着脸的某雇佣兵,什么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不过在所有知道有这么一个半兽人的商队成员眼里,在这短短的十几天中,卡托的进步倒是有目共睹的,特别是在一次勒克浑狼群(游荡在额尔尼和古兰王国边界广阔地带,偶尔在不得已之下会流窜到沙漠里)的攻击之下,兴奋地扯着天仪直吼的半兽人没有注意到师傅的表情,结果就被恼怒的天仪丢到了狼群里,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个脾气古怪的大魔法师终于厌烦了这个半兽人小丑,就连目光沉凝得如同深潭的格林叶经不住露出了一丝兴奋,没有了这个给他印下屈辱的半兽人,他自然也就自由了。
可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卡托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性急地拔出那把师傅送给他的传说中的宝剑,大吼一声将包围上来的三匹狼刺成筛子,而后像是深藏在体内的兽性被血腥激发了似的嚎叫着冲进了狼群最密集之处。纵然卡托的技巧仍未成熟,然而那明显的斗气光芒和可怕的持久能力愣是让他浑身轻伤地来了个三进三出,连头郎都死在了他的剑下,一时间让所有人都只觉寒气直冒。
雇佣兵团长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打着哈欠正准备回营帐睡觉的某魔法师,心中暗自庆幸上一次没有莽撞地靠人海替手下找回面子,一个能够教出如此可怕武技的魔法师?碾死他们恐怕之比碾死一群蝼蚁难上那么一点点吧……功利的雇佣兵团长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半兽人的利用价值,不仅可以放出去当敢死队,还可以与这个神秘而强大的魔法师搭上关系,总之,那天战斗之后,半兽人卡托的身份已经不同了……
“师傅,师傅,雇佣兵的团长邀请我参加他们佣兵团,现在我已经是一个雇佣兵了哦!”单纯的半兽人没有察觉到天仪的不满,像是邀功似地向天仪说道。
“……你得到公平了吗?某些人只是在利用你!”天仪冷淡地说道。
半兽人看到师傅对于他的得意似乎不是很高兴,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但是天仪的话对他来说似乎太难理解了一点:“师傅,我不懂,不过我觉得现在很好啊,没有人会再欺负母亲和我了,而且我还能立功得到奖赏呢……”
天仪沉默无言,他又后悔了,没有开阔的视野,很容易得到满足的下层阶级又怎能理解真正的平等呢?施舍,有时候是很难分辨出来的……
*************
月朗星稀,旷野的夜风带来了夏季的炙热,距离佣兵之城还有十几天的行程,天仪都不知道在与老魔法师的追逐之中,自己竟然跑了那么远。掀开帐帘,默默地享受着夜风的天仪微眯着眼,一幅怡然自得的神情。偶尔传来几声守夜人的声响和燃烧着的柴火的噼啪声,天仪仿佛沉醉在这片宁谧的天地之中了。
“天仪,你在做什么?”缥缈嘟着嘴不满地问道,这两天来卡托母亲对于天仪的奇异神态让她很不爽,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还留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
说起来最近几天的天仪也极度郁闷,那些或多或少地带着各种目的接近他的雇佣兵和商人让他不胜其烦,而最恐怖的是卡托母亲偶尔不明显的羞涩神情,在缥缈酸溜溜的语气之下,就算是在这方面极其迟钝的天仪也感觉到了她似乎是想把自己当成长期饭票了……平心而论,卡托的母亲是长得很是不错,这两天的将养使她明显丰腴起来,但是天仪可没有心情与一个丝毫没有感情的女人在一起。
随手掏出一块由奥斯尼魔银制作的徽章--这是最初几天天仪为了所谓的凝聚力制作的,徽章图案的灵感则来自某一天缥缈的对月长叹,在十二点钟方向的无代表无月,而六点钟方向则有一个满月,月亮的圆缺变化对称地分布在左右两边--天仪有些迟疑地说道:“才教了卡托十几天就跑路,是不是太没责任啦……”
缥缈气恼道:“那个笨蛋徒弟,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他们母子欺负得那么惨,佣兵团长训斥了那些家伙之后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和那些雇佣兵们打得火热,偶管他去死……”
天仪沉默,就算他能够了解这片大陆的现状,能够理解一些人的思想,但是或许是接触了曾经存在过的高度精神文明,天仪觉得他和这些大陆上的人有很大的代沟,苦恼,天仪有时候甚至想直接介入这些愚昧家伙的思想改造,当然是用强制的办法,不过这么一来就失去了改造的价值,他与缥缈的目标是恢复古人类时代的文明,而不是造就一批听话的傀儡。
只能用慢慢引导的方式吗?天仪不敢肯定能否在有生之年做到这一点,虽然经过古人类文明的洗礼之后至少能活个几百岁。缥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天仪,毕竟光是打败天使神族就几乎是一个需要花费所有精力去做的事情,就连曹博士和费朗西斯教授都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方舟计划上而已。
缥缈突然用手抿了抿嘴,接着诡异地一笑,曼声道:“我说,先知天仪大人,你不觉得你现在就有点像是为了不听话的小孩儿而苦恼的父母吗?”月之徽章突然跳了起来,天仪一呆之下,立刻反应了过来,他并指喝道:“咄,恶灵退散!我郑重地告诉你,在你面前的偶,天仪,十七岁,至今仍然是一个纯洁少年!”
缥缈一愣,美丽的眼眸中满是惊奇,小小的心灵之中没有想到天仪会有这么大反应,这么大反应?原来我们相处时不就是这样的吗?为什么今天会感到惊奇?是这几天的气氛过于压抑了么?
天仪似乎已经放开,不为这几天是事情而烦恼,默默地感受着不受拘束的心情,笑意渐渐爬上了天仪的脸庞,天仪突发奇想,兴高采烈地对缥缈说道:“我说,我的公主,作个心软的大魔王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哦……先将所有的人类力量集结起来……然后又故意留下让勇士们升级的空隙……顺带扩大战争规模,将天使神族也拉下水……”
仿佛受到了天仪的影响,缥缈也不自觉地变得无拘无束起来,拇指大小的小美人清了清嗓子,“嗯嗯,你总算是提出了一个有点搞笑潜质的建议,不过呢,现实是残酷滴,就凭你现在的声名,只能引到小猫两三只,别说天使神族了,就是这片营帐里的家伙都指不定会不会和你拼命呢……或许你想先做杀手干掉几个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晕倒,这么麻烦,那还是到有那种机会的时候再说吧……”
“等机会……”
*************
营帐的边缘,天仪特地用魔法招来了一坨乌云让整个夜晚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天仪感叹着将那枚代表着他与缥缈门徒的月之徽章轻轻地放在了卡托的枕边,自从两天前天仪又变回过去那个懒洋洋的天仪以后,已经两天没有见过任何人了,每次赶路的时候,他的帐篷总会飘着跟从大队一起前进……
看着这个憨直的半兽人,天仪不禁叹了口气,心中喃喃道:“你究竟是会就此随波逐流,还是如同我第一次看到你时的那种感觉,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呢?呵呵,不过我们缘份已尽,这枚禁魔月之徽章就当作是我给你的纪念吧……”
“对了,天仪,你拿剩余的白金制作了那两个东西有什么用啊?”缥缈十分不解的看着正戴在天仪脖颈上的白金项链和放在背包里的白金面具问道。决定离开的前天晚上,天仪浪费了比需要的原料多了近两倍的魔法白银认认真真地一口气制成了那两件饰品,让缥缈觉得很忐忑:“难道他是在发泄吗?真是奇怪的方式?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呢?”
天仪突然变得一本正经,严肃地对缥缈说:“这个六芒星项链呢,是关乎我和你的小命的重要物件,”他顿了顿,一回头又变了一副腔调,嬉皮笑脸地接着说道,“至于这个面具嘛,嘿嘿,当然是为了增加我的魅力而制作的了,嘿嘿嘿……”
“不要笑得贼模贼样的,真让人恶心,还有,为什么做得那么象我,老实交待!不然的话……”缥缈实在懒得生气,却不能对事关名誉问题的事不闻不问,不然以后和天仪的讨价还价中肯定会落下风。
天仪装出很无辜的样子,苦笑着对缥缈说道:“大姐头,像我这种既不是很风liu倜傥,又不是很貌若潘安的人,把我混入人群中一下子就会不见的,你难道真的以为人类都能抛弃外表,只注重内在美么?外貌是很重要的,至少很多地方都会大开方便之门……”
“那为什么要模仿我的样子,还加高了鼻梁,突出了颧骨,变得那么中性化……”
“哈哈哈,大小姐的容貌是天生丽质,是最好的模范样本呢,至于为什么做得比较中性化呢……”天仪的脸上突然显出一种很陶醉的脸色,眼神好像在凝望远方,语气也变得飘乎乎的,“那当然是为了让本公子老少皆宜,男女通杀了,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缥缈绝倒……心里拼命否认自己认识这个自恋狂加白痴……
“开玩笑,开玩笑的,不用担心啦,必要的神秘感是与人交往的基础,我都后悔这几天在这群人里显出真面目呢,”现在的天仪可以说是意气风发,大谈自己的经验,“如果能以次打响名气,以后不论是敌是友都会生出对我实力的不正确估计,至少以后随便把面具扔给某人还可以金蝉脱壳呢,呵呵……”
缥缈无语了,真不知道该称赞他还是讥讽他,你明明是想一有挫折就用这招闪人的说……
就这样,身轻如燕,却鬼鬼祟祟如同狸猫一般的某人在胡思乱想中A走了一匹杂色高头大马,哼着曲子像是出游一般,和寄宿在某人脑袋中一阵无力的人工智能,相携前往古兰王国和魔法国度额尔尼的边境最繁华也是最有名的雇佣兵之城--昆士巴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