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轰隆!
啪!
惊涛拍岸,成群的海浪被拥簇着,拍打在坚硬的海岸礁石上,溅起一朵朵白色的浪花,在阳光下闪着五彩,又顺着湿漉漉的礁石缝隙,重新落回水中,随着海浪来去。
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大有一种不把礁石冲碎,将海岸淹没,誓不罢休的架势。
渤海。
莱州湾。
这里曾是齐国的土地,现在同样被纳入大秦版图。
一青年一中年,两道人影站立在海岸礁石上,负手而立。
只听那中年,带着几分痛惜地盯着青年,张口说道:“羽儿,你当真要出海,寻那瀛洲、征伐那藏于大海之上,了无痕迹的未知土地?”
说话的两人,正是自数年之前,就投在扶苏门下的项羽和项梁叔侄。
凝视着涛涛海浪,项羽沉声说道:“叔父又何必明知故问,这大秦之上可还有你我叔侄的立足之地,倒不如去征伐异土,在那方亲自用双手,打出一方属于我项羽、属于我项家的土地。”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羽儿,莫非你忘了当初先祖的临终之言?”项梁痛心疾首,说道。
闻言,项羽面色一沉,“叔父严重了!先祖之言,项羽莫不敢忘!”
“那你又为何……”项梁一脸不解。
只是,话尚未说完,就被项羽挥手打断,“叔父,难道先祖就不会错吗?”
项梁到嘴边的话被噎住,生生咽了下去,张嘴解释,说出的话,却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难道,你就这样忘了国仇家恨!羽儿,你身上背负的可是我整个楚国的希望!”
“呵!”
回头看着项梁,项羽嘴角先是发出莫名的笑意,捉摸不定,又忽然沉声说道:“国仇家恨?叔父,当初羽儿年龄虽小,可也开始记事,敢问叔父,这天下百姓比之楚国当初,如何?”
没等项梁答复,项羽就自顾自地说道:“无有战事流离之苦,无有饥荒体寒之厄,百姓人人可饱腹,富有四季之衣,可通文礼,受教化,习武道,欣欣向荣,连我等这六国余民,若是归复,也会真心接纳,相较楚国当时,可谓天地之差。”
“叔父,而今天下百姓皆以秦人为傲,可还有人以楚人自居?”
说道这里,项羽转头,望着流传不休的渤海之水,语气沉闷,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感慨:“百姓,向来是容实务之人,谁让他们过得好,他们就拥戴谁!而那六国之恨,那六国贵族,可还有人记得?”
项羽想起那归顺大秦的六国余贵,沉迷享乐的模样,自嘲一笑,“恐怕,他们早就忘了吧!”
目光重新转移到项梁身上,项羽眼里的讥讽之意更甚,“就是叔父与我,恐怕也没有当初对大秦的怨怼了吧?”
“说到底,我们都被这大秦征服,为这百姓,已心无故国,又何来国仇,当下,遍观这大秦上下,国泰民安,国力日盛,楚国早就是那风中残沙,过眼烟云。”
“若非认识到这一点,当初,叔父也不会带我投到那公子扶苏门下!”
项梁沉默半响,忽然转头望着西北向,像是在望着什么,缓缓张口说道:“征服你我的不是这大秦,而是一手缔造了这盛世的仙人。”
转身,项羽同样望了过去,对着浩瀚长空,似乎见到那接天连地的仙山,眼神一暗,“我项羽这一生只钦佩两人,一是那仙人,二便是那嬴政,若非他有魄力,全力支持,这大秦又何来盛世。”
“虽无国仇,但有家恨!”项梁眼里似乎有火焰,在灼灼燃烧,“莫非,你忘了项家战死沙场的之事?”
“先辈之仇,项羽日夜不敢相忘。”项羽毫无犹豫,沉声而道:“可你我又能如何?若是暴秦,项羽自当揭竿而起,报那国仇家恨,可如今呢?叔父,羽儿的眼睛没瞎,不再是当初那个对你听之任之的少年!
我会自己睁眼去看,会用心去感受!
是让我即刻去咸阳,诛了那嬴政,还是将赢氏一族,满门诛灭,将那巍峨鼎盛的咸阳付之一炬?”
嘴唇翕动,浑浊的双眼定定地盯着面前的青年,看着他魁梧的身躯,强健的体魄,随风张狂舞动的秀发。
恍惚间,项梁像是突然明白过来,眼前之人已经不再是任由自己教导的少年,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长大成人。
学会自己用眼看世界。
对事情,开始有自己的一套看法。
心中有欣慰,也有酸楚,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复杂情绪,萦绕在心头。
“哪你作何打算?”
项梁百感交集的问道。
如今,大秦蒸蒸日上,完全没有推翻的可能。
嬴政积威甚重,又并无失当之处,反而开始知人善用,任人唯贤,他虽然嘴上说,这天下大治主要是仙人的功劳,可作为大秦之主的嬴政又岂会在其中没有作用。
恐怕,比起那位仙人,也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