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莫怪,奴婢是乐乎宫的殷嬷嬷,先前也服侍过明妃娘娘。”硬气的嬷嬷行礼道。
言漠气势依旧,看向对方,慢慢走近...
殷嬷嬷微微扬着下巴,不卑不亢,却顺目道:“奴婢职责所在,还望王妃配合。”
“宫中规矩繁琐,我在外野惯了,怕是学不来!”言漠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逼近对方高傲道。
殷嬷嬷行礼道:“王妃娘娘放心,老奴不才,连拿宫中最佳忠实仆人奖多年,非浪得虚名是也。所有规矩,老奴都会简明扼要地传达,保证易上手难忘记,绝不耽误王妃娘娘行事。娘娘出自江湖,气节与一般女子不同,应当更懂迎难而上的道理,区区几项规矩,又怎能难倒您呢?”
“呵!激将法!”言漠歪斜起一边的嘴角,“殷嬷嬷倒是有几分江湖气节!留在宫中可惜了!”
殷嬷嬷微笑道:“王妃过奖了。”说罢,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邀请言漠入内。
走道廊柱边,岚伯身后堪堪多出一个脑袋,正是齐运,他张望着主屋,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嗯?大当家竟然这么听话...”齐运托着下巴疑惑道,还没等他说完,主屋内的言漠内力一出,关上了大门!
退缩到角落的嬷嬷们从柱子后头探出脑袋,盯望着殷嬷嬷...
殷嬷嬷被拒门外倒也不气恼,转身来到益安王面前行了一礼,就安静地等在门院中。
“王爷...”陆九像螃蟹似的来到奇铭身边,弱弱地问道,“您为什么不帮帮王妃?赶走一个嬷嬷并不是难事...”他边说边偷偷瞄着殷嬷嬷的背影。
奇铭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一个嬷嬷而已,你还怕王妃无法应付吗?”
陆九歪着脑袋一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也是!王妃那是谁呀!连益安王殿下如此难...”搞字还没出口,他赶紧捂嘴,转笑道,“嘿嘿,风姿绰绝,高高在上的人,都敢主动求取!区区一个嬷嬷而已!!自然不在话下!!”
殷嬷嬷身形不动,虚看了身后的陆九一眼,眼中平静无波。
齐运:“陆九说得对!一个嬷嬷而已,大当家怕她不成?!来来来,帮我把憨子搬到后院去!”说着他拉着陆九和岚伯离开了。
奇铭望了一会主屋紧闭的门扉,边独自前往东霖院。
当奇铭达到东霖院的主屋后,太子已经换好一身华服,白雪随侍。
“宫里派谁来了?”太子见弟弟落座,开口问道。
“殷嬷嬷。”奇铭淡声回答。
“乐乎宫的殷嬷嬷?”太子微微惊讶。
奇铭:“正是,看来这次吴贵妃在人选上也是用了心的。”
“殷嬷嬷不仅曾是明月宫的主事姑姑,又是侍奉师傅的主嬷嬷...”太子说着轻笑了一声,“看来吴贵妃并不想与你为敌。”
奇铭浅笑道:“只是为难了言儿...臣弟也没想到,吴贵妃选中的人竟是殷嬷嬷。”
树影飘动,沙沙作响,一个身影出现在院门外。
“属下参见太子殿下,参见益安王殿下。”来人竟是陆九!
太子:“进来罢。”
白雪奉完茶后,端来药汤,看着太子喝完后才准备退下。
“兰雪如何?”太子含住一块蜜糖,问道。
白雪停住了脚步静静临听。
陆九:“兰雪恢复得很快,已经无碍。”
白雪听后,顺目退了出去。
太子:“事情查得如何?”
陆九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道:“城东贫困区的部分冤户已经处理,归田归户,还剩三十几户贱民无法处理,有在主人家犯过事后被逐出的贱奴,有被地方恶霸抢走田地,申诉无果的冤民,还有一些乞丐,本就无依无靠。另外还有十几户于户部官吏有关,经查实,袁尚书为了节省审查手续,教唆下属官员在未查实的情况下便收缴了佃户的租田,甚至还收缴了一些地主的田地,中饱私囊。牵涉到袁尚书,属下只是将他们筛查出来,还未处理。”
太子接过文书浏览了一遍,对陆九道:“将袁尚书中饱私囊的证据汇总好,交予本宫,尽快恢复贱民们的佃户身份,每户按人口,补偿一人十两银子,安置他们返回家乡。”
“是,”陆九领命后便消失在院墙外。
奇铭:“皇兄,城东贫困区只是一例,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地方更不知会演变出什么花样来?”
“是啊...”太子感叹道,“也不知道小...益安王妃上次说的办法是什么...”
“我的办法很简单...”言漠从屋檐上倒挂而下,出现在大门外,她利用腹部力量翻转下自己,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内,抓起茶壶猛灌了几口,道,“这个殷嬷嬷,简直就是阴魂不散!我三番两次打开不同的门,她都预先等在门外...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身怀绝世武功,能够听声辨位?!”
奇铭想到言漠上蹿下跳,奋力躲避殷嬷嬷的样子,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起来:“那你现下又是如何...”
“我直接从屋顶上飞过来的...量她再快,也追不上!”言漠瘫坐在桌案边,无力道。
“为难你了,益安王妃。”太子笑容清淡如水道,“宫中规矩虽繁琐,多学一些倒是没坏处,以免让有心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说着他地上陆九带来的文书。
“呵...”言漠横着上眼皮,拿过文书道,“放心,在宫中,能说的我绝不用动的,能不说的我绝不开口...让我记住那些姑娘家的各项行礼手势,各种称谓,各种场合还有各种衣饰...还不如让我破案呢!”说着她无力地翻看着文书。
太子:“铭弟刚才所说的顾虑也是本宫的担忧,解决了一个城东贫困区,却解决不了所有的贫困区...本宫想着,该如何上书父皇...”
言漠看完文书,来了劲,坐起身道:“关于城东贫困区,出了女童案后,此事不该找陛下,”她左右看看,“该找同为奶奶的太后!而且最好带上小公主!”
太子:“皇奶奶?”
言漠:“你们想着从制度下手,整肃纲纪,这是一方面。而到太后那渲染渲染,让太后站出来立面旗帜,能从人情出发,引起百姓的共鸣,也能引起贤臣好官的共鸣,从舆论的角度感染大众,于无形之中挤压那些内心有着小心思的贪官污吏!”
“不愧是...益安王妃!”太子眼中流露出欣赏,开心道,“制度是冷的,人心却是热的,将心比心,以此排挤人心的贪婪,效力虽慢...却是一股隐形的大能量!”
言漠:“这叫国民综合素质实力。”
太子与奇铭:“???”
言漠:“只有百姓的觉悟上去了,发现自己在强权面前,并不是完全无力的,那些贪官污吏才会知道,善良的百姓团结起来是怎样的力量!社会风气不断地引向正面,像方府男仆这样的凶手也会受到感染,不再觉得弱势群体是好欺负的...自然犯案就会减少!”
奇铭思忖了一下,道:“言儿所说,太过理想化...有些好杀好虐之人,并不会在意风气,他们在意的只有自己的感受。”
言漠:“所以我说的只是一个方面,想要撑起风气的正向引导作用,必须要有坚硬的制度做后盾!双管齐下!!同时还要加强教化,普及认识自我的方法!”
奇铭:“认识自我?”
言漠:“男仆正是因为缺乏自我的认识,才会容易受到他人的影响,只知释放自己的感受欲望,却忽视他人的安危!”
“认识自我...”太子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认识自我...”
此时房门外,一对矫健的双足稳步前进着,堪堪停在门槛前五步远的位置,来人慢悠悠地行了一礼,道:“王妃娘娘,参拜时的各项礼仪,奴婢还未讲解呢。”开口的正是殷嬷嬷。
“啊~”被拉回当下的言漠捂住耳朵,歇菜似的瘫软在桌案上!
这几日,女童肢解案已在坊间传开,百姓对本是寨主的言漠都多了几分赞赏。
“听说了吗?陛下赏赐了益安王妃!”
“好像是王妃擒拿了诱拐女童的凶手!”
“而且还是贫困区的孩子,王妃知道后极力追查!凶手真是丧心病狂呀!”
“真没想到,王妃是好人那!没有低看贫困区的孩子!!”
“就是就是!谁说民间的王妃不好!”
“本来罢,听闻益安王才思敏捷,惯用各种手段,让人觉得有些生畏,现下却觉得益安王殿下无比亲民呢!”
“可不是嘛!来自民间,才更懂民间的疾苦嘛!”
盛装的言漠与奇铭同乘一辆马车,听着车窗外传来的赞许,并没有露出笑意,她内疚于未能救下女童,觉得自己没有百姓口中那般好...
益安王则不一样,听着百姓对言漠的认可,他心中还是泛着小小心花,略微胜过了对女童案的遗憾。
行驶在前头的是太子的宝驹车,两辆马车经过闹市,缓缓驶入宫中...
勤政殿内,太子首先行礼,奇铭与言漠相随叩拜。
“臣媳谢陛下赏赐。”言漠行礼道。
皇帝:“益安王妃抓获凶犯,保一方平安,实乃功绩一件,金银珠宝自是要赏的,以兹鼓励,还望王妃以后能够继续扬善除恶,多行义举。”
“臣媳遵命。”言漠垂首恭敬道。
皇帝满意地嗯了一声,拿着奇铭上书的则子道:“城东贫困区,交给你处理罢。”
奇铭行礼道:“是,父皇。”
“父皇,此次调查贫困区,发现户部偷工导致了部分佃户变成贱民户籍。”太子觐言道,“袁尚书不仅监管不力,还教唆下级官员偷懒...”
“袁尚书的事,朕让铭儿辅助你,不用着急,还有谁人与他有牵连,都要一一查出。现下,朕要交给你另一项任务...”皇帝拿起另一则文书道,“京畿布防该完善了,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
太子停顿了一下,明白了皇帝想让铭弟解决袁尚书的用意,便接下文书道:“儿臣遵命。”
皇帝:“好好查查钱一守,若是他真有二心,直接斩杀,不用报备!”
“是。”太子恭敬道。
“啊!”皇帝想起了什么,对着两个儿子道,“晔初高人来信了,估摸...再有一个时辰便会入宫。”
“师父?”两兄弟对看了一眼惊喜道。
出了勤政殿,太子领头前往慈安宫,等在殿外的殷嬷嬷垂眸安静跟上,言漠若有行为不妥,她都会轻声点出,弄得言漠走路都变得一停一顿!
慈安宫内,太后照常小憩,听闻太子回宫,很是高兴,又听闻益安王与王妃同行,她眼中露出几分好奇。
“铭儿也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近来发生何事了?”太后对身边的胡嬷嬷问道。
胡嬷嬷:“回禀太后,近日益安王妃抓获了诱拐女童的凶手,陛下还下了赏赐。”
太后:“既如此,事情不是了结了么?怎么还来哀家这慈安宫呢?”
胡嬷嬷:“许是想太后您了...”
太后不以为然道:“铭儿恨哀家都来不及,怎会想哀家呢...”
胡嬷嬷:“益安王殿下始终都是您的孙儿,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大的误会与愁怨,也断不开血脉相连那!”
太后轻叹一声道:“罢了...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不提也罢!让人准备准备,各色点心都摆上来,他们爱吃哪样就拿哪样罢。”
不多时,太子领着奇铭、言漠堪堪到来,纷纷行礼后,太子说明了来意。
太后听完后,笑道:“敢情,你们这是给哀家分配任务来的?”
言漠上前恭敬行礼道:“太后仁慈,这位老奶奶身世可怜,唯一的孙女又死于非命,世间与其同病相怜不知有多少...同为祖母,太后定是最能体会她们的心境!”
“哀家虽能体会她们的心境,却不便出面...此事皇帝自己处理再好不过,你们非要让哀家站在他前面,呼吁百官响应...”太后推辞道,“如此既不合礼数也不合祖制,再说,世人哪会听哀家这一老太太的话...自是皇帝更有号召力。”
言漠单膝跪地,作揖请愿道:“太后乃是天下人的祖母,万千孩子都是您的子民,以您的威严为世人树立榜样,近贤远佞,为天下贫苦的祖母们代言,让那些轻视甚至忽视老弱病残的人都警醒起来!以您的影响力为她们撑起一把隐形的伞,遮·去·风·雨!!”说罢,她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太后微微动容,望了望安静伫立在一旁的益安王,蹙眉犹豫着,许久未开口...
“孙儿为其请愿!”太子与奇铭双双跪下,郑重地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