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最开始知道贺莞、成国公之死与成王余党有关系,就让人去了皇陵。不过那时候,在皇陵中的人,已不是成王本人。皇帝一番追查后,才知成王早在四年多就已被人救出,留了一个替身在那里掩人耳目。为此,皇帝狠狠发落了看守的皇陵的人。
成王已不在皇陵,虽然皇帝秘而不说,但左相这么些年下来,也有些消息来源。不说知道成王什么时候离开的皇陵,但看皇帝严惩守皇陵之人,猜也要猜的出与成王有关系。
容远第一回与左相联系,还是随州案严查之下,他们一众人沉寂了几年后,约莫着就是清平县事情前着半年的时候。不过,左相见到容远,还是在元安四年,要对付成国公前。那时候,容远已将成王救出,但对着左相这些人,只字不谈成王已经离开皇陵。
成王余党中,好些人是上了成王的船,被人握着把柄,不得不一条路走下去的。像左相这种的,记着成王恩情的,其实并不多。容远凭着成王幕僚留下的名单,能控制大部分曾或追随、或攀附成王之人,而左相,大概是他用的最顺手,也最不放心的人。
“父王安好,待事情结束,相爷可与父王把酒言欢。”容远这般说。
左相冷哼一声,“安好!公子说话,也请过过脑子,若王爷安好,何至于这么几年,往来皆是公子书信。再者,若王爷真安好,公子何至于对我等隐瞒王爷已然离开皇陵的消息。”左相心里有种很强烈的想法,想忽视都忽视不掉,但却又不愿意去相信。
容远沉默良久,一脸正色道:“相爷心里清楚的,若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父王,大丰王朝不会有现在的太平盛世,但你又感念父王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拉了你一把,无法不为父王效忠。相爷为何进不换种想法,换个人追随?”
“老夫不得不承认公子比之王爷,更适合尔虞我诈,更有手段魄力,但有些事情,遇上了就变不了。”左相这般回他,他愿意帮着的,只是成王,即便成王在二十多年前不如当今陛下更适合那个位置,即便他的儿子比他更适合争夺那个位置。
容远叹气,“看来与相爷,是说不通了。相爷既然清楚本座的手段,就该明白,本座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拦,本座想要你做的事情,你也没有拒绝的机会。”
“公子在威胁老夫?”左相挑眉。
容远大方承认,“是又如何,相爷行事前,还是要为子孙想想的,他们仅仅因着你追随成王,随时有可能从人上人沦为阶下囚。”
容远话落,左相寒了脸。
容远继续说,“相爷从受人白眼,走至今日,不要高高在上的时间久了,就忘了当初无权无势所受的屈辱。相爷当初无权无势,受尽人白眼,但你的儿子、孙子,若是没了权势,怕是连你当初都不如。”
听着容远的话儿,左相右手不自觉颤抖起来,曾经的那段被人踩在脚下的岁月,左相不会忘记,若要的子子孙孙受再受他曾经受过的,他是如何都不愿看见的。再者,若真让子孙陪着他一起去死,他是如何都不能的。左相以为能为儿子、孙子安排好后路,就是他死了,也能让他们换个地方继续生活,但容远的话儿,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没了权势,他的儿子、孙子换个地方,也无法活的好。
“当初王爷若有公子这般手段,怕是……”左相感慨。
容远:“相爷想明白了就好,小公子在阎杀楼做客,本座会让人好生敬着他的。”
容远说完这话,如来时一般,翻窗离开。
左相看着微微晃动的窗子,一声接一声叹气,最后化作一声低喃,“可一定要赢啊。”
如今的他,进不得,退不得,宛若走在横亘在悬崖间的铁索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他不惧,却怕他这一支子子孙孙,血染午门外。
“输不起、输不起啊……”
另一边,暗卫将靖宁侯带回宫中暗牢,皇帝亲自去了暗牢,去见靖宁侯。面对靖宁侯,皇帝很是复杂,多年来,有意无意间,见靖宁侯的情况并不多。靖宁侯承袭爵位,但本身没处在朝堂中心,不用上朝,除了一些大型宴会,基本见不到皇帝。
靖宁侯置身暗牢,手脚被铁链锁着,可谓一身狼狈,再无半点京中权贵该有的样子。
看见皇帝,靖宁侯大笑,动了动手脚,将铁链扯的铛铛作响,“想来,陛下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吧。”靖宁侯也不是真没脑子,他早知道贺莞心有所属,只是不知那人是谁,但如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说,知道贺莞心里藏着的那个人是皇帝,靖宁侯忽然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难怪他这些年隐隐感觉皇帝不待见他。
其实,靖宁侯年轻时,是有抱负的,只是一直被排挤,让他慢慢的自我否定,才是今日这般模样。若是当初他没有娶贺莞,没有去随州,没有被排挤,说不定靖宁侯老夫人一生看重的靖宁侯府门楣,能在他手里兴盛。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
没等皇帝说什么,靖宁侯自顾自继续说着,“就是她心里的人是陛下又如何,他终归是臣的妻,我们还有一个女儿,而陛下,什么也没有。”
皇帝压着怒火,和靖宁侯说,“你不配提她。”
“臣不配?”靖宁侯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这时间,再没有比臣更能提及她的了,贺莞至死都是臣的妻,是要葬入萧家祖坟的。若说不配,陛下才是最不配提及她的,若是没有陛下,她应该能活的更好,也不会那么早早的死了。三府女儿不入后宫,陛下能给她什么。”
“住口。”皇帝大喝。
靖宁侯也不知怎么了,之前怕死怕的不敢出门,夜里烛火通明,这时候,却一个劲的戳皇帝痛脚,仿佛忘了自己的命被皇帝捏着。
靖宁侯:“臣说对了不是么,她是被陛下害死的。”
不得不说,靖宁侯虽然不知道贺莞死的真实原因,但这话儿,如刀子一般,着着实实戳皇帝心窝上。
萧青宁不曾说贺莞是被皇帝累及的,但皇帝自个清楚,贺莞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皇帝不止一次的想,若是当初贺莞没有暗中帮着她,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儿,她也能活的好好的。再退一万步讲,若是当年他能糊涂一些,带着贺莞离开,不管朝中是是非非,是不是他们就能有不同的结局。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如果,即便再来一次,他和贺莞,还是会做相同的事情。
皇帝会心痛、会懊恼、会后悔,但这些情绪,都不会在人前显露,更不会在靖宁侯面前表露分毫。
皇帝:“说说吧,随州案里,是谁掩护了你?”
闻言,靖宁侯扭过头,用行动告诉皇帝,他不会说的。
“审。”皇帝轻轻吐出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