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摇摇头,“二公子怕中途生变,没与小的细说,郡主来了,小的去请二公子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老陈还没来得及去请萧安洵,萧安洵先得了萧青宁进城的消息,找了过来。
萧安洵来了清平县,每日都很忙碌,夜里睡觉的时间不多,这几日更是每天就睡两个时辰,整个人瘦了一圈,看着也很憔悴。
萧青宁让萧安洵到书房说话,“二哥要保重身体,若是叫三婶婶见了你这副模样,怕是要怪我累着你了。”
“我会的,多谢郡主关心。”萧安洵嘴上应着。
萧青宁:“二哥这些日子,都有什么发现?”
萧安洵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萧青宁,“这是我从罗平家里找到的,是清平县的另一种账目。”罗平是清平县之前的县令,清平县发生雪灾后,毫无作为,在皇帝问罪前先自杀了。
萧青宁在看时,萧安洵说道,“不出意外,清平县的账目,被人做了手脚,明面上的账本里,每年都没有什么结余,但这个册子上,明明白白写着清平县每年的收入。”而这册子记录的,也才是清平县真正的账目。
“罗平做了假账,将清平县的府银占为己有,一年八九万的,五年下来,竟有四十万两之多。”萧安洵没查到之前,根本想不到在百姓眼里的清官,能贪墨这么多的银子。
萧青宁:“做假账,将府银占为己有,这手段,倒是比直接搜刮民脂民膏来的高明,只不过也要朝中有一手遮天的人物,才办得到。”不然,只是户部的清账,就瞒不过。
搜刮民脂民膏来钱快,却也容易将所辖之地弄的民怨沸腾,捅破后,容易被查,就像当今陛下在位期间,贪污最严重的随州贪腐案。而做假账,像清平县这样的,若不是发生了雪灾府衙拿不出银子,也不会惹来注意。这两种贪污手段,前者只要胆子够大,就能做成,后者却是要背后有支持,从上到下层层隐瞒。
萧安洵拿到罗平做的清平县真账本,也难怪招来杀身之祸了。
萧青宁查随州贪腐案时,将朝中官员梳理了一遍,这会儿直接道:“清平县瞒报赋税,绕不过户部,如今的户部,由李文岸任尚书。李文岸出身寒门,属左相一派,就是官至户部尚书,也以廉洁正身。”
萧安洵点头,“我走访清平县,从百姓口中得知,罗安也属清廉,这些年不见奢靡。”
“又是一笔不知去向的银子,和随州一样,莫非有什么关联?”萧青宁嘀咕。
萧安洵不解,“随州,和随州又有什么关系?”京城与随州,中间隔了两州,有快马加鞭也有七八日路程。
萧青宁:“我随便说的,二哥被人盯上,这段时间,都留在这里吧。”
“听你的。”
已是深夜,左相府中,一处院落里迟迟没有吹灯。
李文岸摸黑来到左相府,不敢让人发现。书房里,李文岸不安的走来走去,“相爷,您可得给我想想办法呀,清平县的事儿,快藏不住了,一旦陛下顺着这条线查,其他地方也会藏不住的。”
去年冬季,清平县发生雪灾,皇帝微服私访到了那里,李文岸就觉得要遭,好在后来及时处理了罗安,平息了圣怒,皇帝不再盯着清平县,他才微微放心。
可是,他哪里料到,皇帝不是不查清平县,而是要不动声色的查,竟将清平县的事情,交给南阳郡主,让南阳郡主一介女流来管。
李文岸会盯着皇帝,盯着朝中大臣,哪会去盯着南阳郡主。眼看萧安洵查到了假账头上,李文岸坐不住了,让人给萧安洵下毒,谁料那厮运气那般好,叫只偷吃的猫儿误打误撞救了一命。听闻南阳郡主去了清平县,李文岸更坐不住了,只能找到左相这里,请他出手相帮。
左相已经五十多岁,头发、胡子都白了,年前就向皇帝递了折子,准备在春闱后告老。
“唉——”左相长长叹了口气,“罗安暗中留了账册,那东西还落到了南阳郡主手里,上达天听,是迟早的事情,文岸啊,你还是太大意了,以为罗安死了就不会被查到,真真糊涂。”
李文岸也跟着叹气,“哪是下官大意,是陛下不按常理出牌,朝中之事,竟交给一个女人处理。”
左相:“清平县是南阳郡主的封地,南阳郡主插手其中,也合乎法理。”
“我的大人哟,现在不是讨论合不合法理的时候,您可一定要救救下官呀,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下官逃不了,大人您也逃不了。”李文岸凑到左相跟前,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了,左相不帮他,到时候就大家一起死。
左相怒目:“你在威胁本相?”
李文岸连连摇头,“下官怎敢威胁相爷,咱们都是为主子卖命的,谁也逃不了,这么多年,没一个能逃过的。”
这些年的日日夜夜,李文岸不止一次后悔,若是当年没——唉,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要么卖命,要么丢命,总归没个好就是了。
“文岸放心,本相不会让南阳郡主回来,其他地方,也不会暴露。”左相说着,亲自倒了茶递给李文岸,“说了那么多,喝点茶润润喉咙,回府等着本相的好消息。”
李文岸接过茶,咕咕喝了下去,“那就看相爷的了,下官告辞。”
李文岸戴起斗篷,沿着来路离开左相府。
“哼——”李文岸离开后,左相猛地拂袖,打翻桌上茶盏茶壶。
一人从内间走出来,说道:“相爷动什么怒,一个李文岸而已,舍了就舍了。”
“建明七年,陛下彻查随州,咱们多年心血尽数毁了。沉寂五年,谋划五年,元安二年才又有了路子,如今清平县暴露,顺藤摸瓜的,其他地方也会暴露,十五六年心血,眼看又有毁了。”左相如何是为一个李文岸动怒啊,他是为多年筹谋毁于一旦动怒。
张峰是左相幕僚,左相说的,他都懂,“要是上回能杀了南阳郡主,也就没现在的事情了。近来有人查随州的事情,不出意外应该是南阳郡主的人。”
“要是南阳郡主将随州和清平县联系在一起,就都完了。”左相眼底泛起杀心。
张峰:“上次出手,已然折损了好些人,再要出手,只怕——”他们手里的人,都要折进去。
“就是再折损人手,也不能让南阳郡主回来,洪岳留下的随州志在她手里,于咱们始终是个威胁。”左相脑子里思索着弄死萧青宁的办法。
忽然,烛火骤灭,漆黑中传出一道声音,“南阳郡主那里,你不要插手。”
“见过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