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病人多半也睡下了。
如果谁不幸的撞见,医生倒是不介意自己多一具玩偶。
他带着这个念头,背着尸体慢慢下楼。
下楼迈出的每一步,声响都很沉闷,背上尸体不管是脑袋还是四肢,都不自然的摆动着。
就这样颠啊颠,只见那尸体的面容,突然贴在了医生满是汗水的脸上。
感受到寒意袭来,医生只觉一阵舒爽。
出了楼,医生将尸体扔在了后座放平,随后驾驶着汽车,往自己家里驶去。
他必须在今晚快点完成玩偶的拼接,然后赶回来值班。
明天,差不多就该提交辞职报告了。
毕竟那间医院停尸房里剩下的尸体,已经没几具能让自己中意。
医生驾着车,有些急不可耐。
汽车,就这样经过一处公墓,慢慢消失在雨夜之中。
远边天空,一道闪电发出光亮,又重新躲在黑暗里伺机而动。
一位老者,就这样冒着大雨,行走在墓园当中。
他那花白的头发已经湿漉漉一片,正在不断向下滴着水珠。
可以看到,他提着一个军绿色的工具包,拉链没完全拉上,包里榔头,锤子等物一览无遗。
老者持包的手臂上,布满了老年斑,干瘪的皮肤瘦得包着骨头。
轻咳的声音,陆续传出,在安静的墓园里很是突兀。
不过,这个点,这个地方,应该也没人能够听见。
最近鲤城市新闻有报道过,几家墓园陆续出现坟墓被砸毁,墓主骨灰盒丢失的事件。
但除了出事的墓园,和丢失骨灰墓主人的家属,对于这新闻上心的人,倒没有几个。
新闻播报了一次,也就没有后续了。
这不,这个比较偏远的墓园,管理者就不像看过那新闻似的,墓园几乎处于没人看守的状态。
毕竟很多人会觉得墓园晦气,恐怖,谁能想到,这下暴雨的半夜,还有人敢来这边。
轻咳的声音,慢慢止住了。
老者从包里取出榔头等物,瞄向了一处椭圆形的坟包。
墓碑上,雨水冲刷着灰白色的相片,相片里的人,神情严肃,是个中年人。
只是,当雨水划过相片时,他看起来就像流泪一样。
“你就好啊,有这么多人陪着你,哪像我,孤苦伶仃没人陪。咳咳,小老弟,看在咱两同姓的份上,就委屈你跟我住一阵子啊。”
老者拍了拍坚硬的墓碑,就像是在拍一个晚辈的肩膀。
他站在坟包边,榔头重重敲了下去。
“当!当!”
敲击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墓地区。
轰隆隆作响的雷声,完美的掩盖住了敲击的声响。
水泥碎块洒落一地,一个洁白的罐子,被老者从坟墓里拿了出来。
大雨,敲打在罐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敲击着密封的盖子,请求自由。
老者抱着骨灰罐,如获珍宝似的捧在怀里,他匆忙将工具丢在带来的挎包里,行走在雨夜中。
哪怕四下无人,他也并不觉得孤独。
只是觉得,有些冷。
道路两侧的路灯,光线昏暗,当抱着骨灰罐的老者经过时,可以清楚看到,他脚下那被拉长的黑影,好像是叠影一般,有许多看得不是很清楚的灰影,叠加在上边。
而且,还有一个灰影,像是要挣扎离开一样,只可惜,从黑影里,伸出了几双灰影手臂,将那想要逃跑的灰影,又拽了回去。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老者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忽然如同小孩子一般笑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就像一朵初秋的菊花。
“家里成员又多了一个,明天吃点好的,烧鸡怎么样啊?小老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有个女娃娃喜欢吃火腿,要不明儿再加个火腿吧。”
老者一路自言自语,冒着大雨,抱着罐子,步履蹒跚的走着。
照理来说,这暴雨下一会,也就应该停了。
但今夜这场雨,似乎像没有宣泄够一样,还在拼命的下着。
只是雷声,不再出现。
老者行走在街道上,走得缓慢。
来的时候,是找的摩的,在这鲤城市算是比较常见的一种载客手段。
一个人,一辆摩托,就满大街四处拉客。
他们经常会冲着行人按喇叭,就算是变相的询问,你要不要搭车。
当时老者提出要来这偏远的地方时,摩托师傅有点不太情愿,直到老者提出两倍价格,那师傅才算同意。
只是,这回去的路上,可没有摩的啊。
公墓又比较偏远,附近除了一家私立医院,也就是工厂,养殖厂比较多。
现在这个时间点,能有个活人都算是件稀奇事了。
老者寻思着,看来还得走将近一个小时路程,才能到家。
他咳嗽了几声,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怀中的骨灰罐,笑道:“小老弟啊,你看我多么诚心邀请你来我家里做客啊。”
雨水敲击在陶瓷罐上方,老者就当是听到了回应,满意的笑了笑。
一直自言自语的他,压根没注意到,身后有一道黑影,从不久前开始,就一直跟在他的后头。
那黑影披着雨衣,压低的兜帽无法看清面容,只能根据身形猜测出是个男人。
男人步伐很轻,似乎盯上这老头已经很久了,他一手背在身后,持着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藏着。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行走在雨夜中,保持着一段距离。
公路上,没有任何车辆行驶,空荡荡的一条蜿蜒道路,只有两侧的路灯屹立在那。
光亮,是有了,但很寂静,不像公墓里那般昏暗冷清。
老者身后的黑影,被披着雨衣的男人踩在脚下,重叠的影子似乎觉察到了危险,拼命的躁动,却无法引起主人的注意。
雨衣男人持着那把散着寒光的杀猪刀,愈来愈近。
他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容。
藏于背后的手,慢慢抬了起来,连同那把紧握着的杀猪刀,悬在半空中。
老者,终于是感受到了什么。
他刚回头,刀也正好落下。
“哗啦。”
洁白的陶瓷罐,掉落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白色的粉末洒在地上,很快就被雨水淋湿,凝固。
男人无情得踩踏了上去,印出灰色的鞋印。
一刀,又一刀。
地上的雨水,很快被染红,包括那洁白凝固了的骨灰。
约莫五分钟过去,披着雨衣的男人就这样走了。
留下一地的,被摆放整齐的,肉块。
今夜,这场大雨似乎会下个不停。
冲刷着数不清的肮脏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