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怀念这些鬼毛病?!头痛、恶梦、焦虑……。
不行!我一定要问清楚严宫颢……。
我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了下腕表,大约清晨六点多了。
严宫颢应该起床去练球了吧!
我迅速的起身,去刷牙洗脸后,随便套了毛衣和牛仔裤往体育馆去。
我当然知道连续两天去找严宫颢会出现多大的后遗症,例如满天飞的流言
,和败坏我远本就可怜破烂的名声……。
我的名声很破烂,是事实。
毕竟对一个才大二上就换了五个男朋友的女生而言,要有好名声的确不容
易,我也从来懒得向任何人解释自己到底和那五个男生之间有多清白,因为一
来,说了不见得有人相信,再者,真理通常是越辩越混浊……。
我和那五个男生之间,或者多少有暧mei的情绪,也曾经有过心动,可是我
都清楚的知道,那不是爱。
如果可以随意就分离,除了寂寞和难堪,不会感到痛楚的情绪就是爱,那
么世界上或者根本不会有人为情困为爱伤。
有时候,我真的很恨自己在感情里太清醒,或太麻木……。
如果不是我尚未遇到MR.Right,就是像小米说的,我只是一个寂寞的疯子
,感情的残障者。
进了体育馆,依旧是运球声和球鞋摩擦地板的细微塑料声,方进去,险些
让球砸到,我反射性的接住球。
有些讶异自己的好运,虽然听说我小时后皮得跟男孩子一样,可是我自出
院后,所有的体育一直都在及格边缘求生存,别说接一颗球,看到球来时,我
的唯一反应应该是躲……。
“球!”一声低沉微喘的男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严宫颢。
“你什么时候结束?”把球丢还给他,我没忽略他眼底闪过的疑惑,径自
作解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还要半小时。”他抹了下汗水沉声的说。
“我去帮你买早餐。”不是问句,我只是叙述着。”不为难吧?”
后一句,只是礼貌。
“谢谢。钱再给你。”他也酷得很,点点头又回去练球了。
老实说,我并没有那么好心,只是我的头还是痛……痛得要命!
所以不想听那些让人心烦的运球声……。
才一转身,一抹光影突如其来的浮现,闪神间,我好象看到篮球和白色制
服的人影…
…不是现在,是从前的景象。
“你没事吧?”一双结实有力的手掌,忽然扶住我的腰。
“没有啊!”我纳闷的按着额角,仰首看见严宫颢,才惊觉自己倒在他怀
里,我连忙跳起身。”你国中打篮球?!”
不知道为什么,很自然的,我把刚才忽然涌现的感觉和他联想在一起。
“校队。”他简洁的说着。”你怎么了?”他的声音郁郁的……。
“真的?!你真的是篮球队。”我紧张的问着。
“嗯。”他点头。
“Flashbacks。”像是说给自己听,我梦呓的低喃着。
我真的看见了……过去的记忆……。
“你等我,我去教练请假。”他简单的撂下话,就往体育馆里走,只留下
我兀自想着方才那一瞬间的感觉……flashbac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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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过我的情况很特殊,我的病例被判断为‘创伤后症候群‘,一般这
样的症状多少会有flashbacks现象,但是我除了有恶梦以外,从来没有接触到
过去的记忆。”坐在废弃的空教室里,我一面咬着吐司,一面淡淡说着。
我想严宫颢真的是好人吧!
因为我听到教练骂他了,可是他还是请假出来,只是要陪我说话……。
“什么恶梦?”他坐在课桌上随口问着。
“刚开始,我每天都梦到自己在很长很长的楼梯里,追个一个人影喊……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感觉到他的表情闪过一抹震惊,然后很快的被掩饰下来
。”梦只是这样,可是在梦里,我很不安、很恐惧,好象随时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且从来没追上那个人影,只是不停的重复那句话……。严宫颢,你知
道那个秘密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这种问法很没意义,他怎么可能知道我梦的是什么……。
“不知道。”
“可是我总觉得和你有关系。”我闷闷的说着。”不然我已经很久没梦到
了,为什么昨天见到你以后又作了这个梦?好象在暗示我什么……。”
其实我不是个和善好相处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和严宫颢说话时,居
然一点也不感觉陌生,好象很久以前就习惯了他的冷淡……。
“还有我的头痛……。”我郁闷的指控。”都是你害的啦!”
才说完,我便惊觉失言的掩口……语气里,有太多暧mei成分,根本不是我
该讲的,或者该说,不是我该对一个只见过两次的陌生人说的话……。
“星期六你有空吗?”他不以为意,认真的凝视我。
“有。”我不疑有他的点头。
有一瞬,却为他深邃幽黑的眸光窒了气息。
“八点到体育馆找我。”他站直身体,准备离开的样子。
“做什么?”我为他的少言少语不解兼气闷。
“去找你的记忆。”
找我的……记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有种莫名的恐惧掠过心里……。
如果记忆的封印地有字迹,我毫不怀疑那将会是:
危险,勿近……。
*
“严宫颢,告诉你一个秘密喔!”
“什么?”
“我杀了人。”
“什么?!”
“我、杀、了、人。”
*
德国有个传说……。
一个想取悦情人的青年,为了摘取多瑙河畔的花,失足掉入河中。
据说他把摘下的花朵掷给情人时,
大喊着‘Forget-Me-Not‘,而后消失在激流里。
这就是琉璃草─”勿忘我”的由来。
传说的后来,女子再也无法忘怀那名青年。
和那句沉重的‘Forgetmenot‘……整整一辈子。
原来,想让人记忆最容易的方法是,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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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天,恶梦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我的异样也引起了小米的注意,小米不追问,可是不知道哪弄来一些安眠
药塞在我枕头下面。
于是在星期六来临的前一晚,我睡得很沉,很安稳。
早上起来的时候,天空有些阴郁,我还是套了件深蓝色有腰身的高领毛衣
和黑色牛仔裤去赴约。
严宫颢和我一样准时的出现在体育馆前。
“我们去哪里?”我跟在严宫颢身后问着。
照理说,严宫颢应该喊我一声‘学姊‘,而且对我的态度也没必要这么跩,
可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老是有一种他比我成熟的感觉。
所以那声‘学弟‘,自然也就闷在心口叫不出来。
“台南。”他简单的回答让我愣住了,他那口气说得好象只是到巷子口买
包烟一样简单。
“等等,台南很远!”我拉住严宫颢的衣角,严正提醒。
“我有车。”
“这里是桃园。”我觉得他有必要熟读一下台湾地理,尤其他又是美国回
来的……很不保险。
“去不去?”他的眼神很认真,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我们为什么要去台南?”
“你以前住在那。”他的理由很简单。
“可是……很远。”
“你害怕吗?”他幽黑的眼眸没有挑衅、没有嘲讽,只是简单的询问。
我在一瞬间才发现他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没有一般人的顾虑和曲折的心
思,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我知道我想知道的真相,没有更多了。
决定权在我。
去,不去?
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而已。
“走吧!”我叹口气,不再婆婆妈妈。
属于我的东西,属于我的记忆,应该我自己去承担,拖累他陪我,我想多
少有些壮胆意味吧!
否则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我从未想过要去挖掘被埋葬的过去?
直到遇上他……。
或许错过了这一次,这辈子我再也不会有勇气去回头找寻,失去的那一段
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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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他只是安静专心的开车,没有告诉我确切地点。
几次,我尝试礼貌性的和他交谈,可是他很可能不喜欢分心,只是随便答
应着,后来我也放弃了,只是安静地看着街景历历的飞逝,选了莎拉布莱特曼
的CD播放着,然后不知不觉的沉入了睡眠之中。
睡眠里,我终于开始了不同于这几天的新梦境。
梦境里有什么我已经不太记得,可是整个感觉很温和、很宁静,像是被包
围在柔软羽毛里的深深安全感,直到脚下忽然踩了个空……。
“李洛芙,到了。”低沉的男声隐约传入脑海里。
“到了?”朦胧睁开眼,我揉揉眼睛打量着窗外。”这里是哪里?”
“仁爱综合医院。”不知道是不是我还没清醒,否则怎么会看见他扬起淡
淡的笑容?
“喔。”被他的笑容弄得有些失神,我恍惚的点头。”我们到医院做什么?”
“事情是从这里开始的。”他把后照镜转向我,我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凌乱
的可笑,很不好意思的从背包里拿出梳子束起了马尾。
“你对这家医院有印象吗?”他继续问着。
“仁爱医院?”我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记忆,一面从窗外打量着这栋原本该
是白色磁砖,却因为年代久远显得泛黄的老旧建筑物。”好象听过……可是没
有印象。”
“国二那年,你的外公心脏病发,死于这家医院。”他神情认真的凝望着
我。
“我记得外公……他是心脏病发死的吗?”我不禁多看了窗外的医院几眼。
外公小时后相当疼爱我,那些童年记忆印象是鲜明的,可是对于死亡……。
我努力在脑海里把外公和死亡连贯在一起,却得不到任何讯息。
“我们下车吧!”严宫颢见我似乎想不起来,决定带我进医院。
才下车,夹带着微微温暖的湿润空气忽然触动了些什么。
看着这栋老旧的医院,我有一种预感……一旦开始了,我的过去将会像点
燃长串鞭炮一样,没有停止的机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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