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定是要背负整个天下的,而他的心里却只想浪迹天涯。更何况,有些事情的真相总是在慢慢揭开,终有一天会变成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柄长剑,谁也靠不近。那是天数,而她说过,她难过的就是天数。
他的泪掉了下来,她看见的那刻,他把脸低垂了下去,任长长的发丝遮掩着整个脸庞。她心中突然一紧,便轻声安慰道,“你不要太担心,也许巧儿说的只是一时气话,过几天回到河阳见到她,便会好了。”
可这样的言语,叶洲妤说起来都是毫无底气,更何况连城杰呢?只见他端起一碗酒,说道,“我们都太了解她了”,说着他便是一大口饮尽。
叶洲妤见状,一时竟是没有了言语,只是坐在他的声旁,看他一碗一碗地喝酒。直到,三坛子酒都被他喝完,他整个人也是真的醉了,竟是靠着叶洲妤的身体。叶洲妤没有抵抗,尽管心中纠缠,正如一直以来的犹豫不决,只是整个人慢慢闭上眼睛,静静听他的呢喃言语。
“我与巧儿在未出世之前便定有婚约,我亦想着长大之后便把她娶进我们连家……但奈何我连家遭逢大难,我一个人在这世间飘荡十二年。虽然如此,但每每我想起儿时与巧儿在一起的时光,我就一点都不惧怕了。”
“这两年,我为寻找师姐走遍关中,每到一地都会听人说起巧儿的事情,想到她如今贵为辰胤公主,而我却是孤苦飘零的江湖人……我心中已然不敢奢望。却不想自辰胤东来至江南,一路上都有她,那当真是如同儿时那般美好的时光。”
字字如针,刺疼的不仅仅是言着的心,还有听着的。
“假如我还是当年河阳城里连家的二公子,家门不遭逢大难,我没有踏上这天南地北寻找师姐的征程,也许现在的我们将是另外的模样……可我已然允诺与你,随你入上京完婚,伴你征战天下,你却为何突然离开?”
当我为你改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改变了我人生的计划,只是想伴在你左右,无论这一路是成是败,无论你是君临天下的帝王还是村中平凡的女子,我都做了伴你终生的决定。只是为何,你突然离开,让我连一丝与你抵抗的力量都没有!
连城杰终究是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再依靠着叶洲妤,在一阵狂吞之后,竟是倒在叶洲妤的身侧,冰凉的石板上静静睡去。只是望着他痛苦的神色,叶洲妤心中在生疼之余,竟是生出了一丝对乔巧儿的不满。
她不明白,这一丝不满是因为眼前这个痛苦难当的男子,还是乔巧儿那决意的决定。但她想,假若是自己不能决心与他一起游历天下,自己则是不会给他任何的一丝希望。因为她知道既然给了希望,那便是无论路途多艰难,都会留在他身旁。
她望着满目黑暗,又望向身边的男子,眼角竟是流下泪来。但是这泪水,她却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正如她的心思,也有有人知道,但是无论别人如何猜测到位,她却是决计不会吐露分毫。
叶洲妤亦是思绪凌乱的,因为她总是摇摆在他二人之间,一会儿为连城杰担心不已,一会儿又为乔巧儿找离开的理由。只是眼前男子的景状多少是刺疼她的心的,虽然她始终压抑着这丝丝情绪,但却是想不明白乔巧儿选择放弃的缘由。
即便巧儿决心当辰胤的公主或者王者,但是他已情愿改变留在她身边了,这并不是多大的隔阂啊。即便巧儿想让他随自己的心愿游历天下,让自己留在她身边,但是十二年千山万水无畏艰难找寻的情意,难道她真的舍得舍弃么……
她参不透这情意之事,因为这比她参透生死还要难。只是临了,在解不开想不破的诸多疑团面前,她只能微闭上双目,静静留下泪来。望着身边痛苦沉睡的男子,她亦只能偷偷说上这样一句话,“其实我如何不知师父的命令亦是巧儿的恳求,不过你放心,等我们回了河阳,我就回终南山一辈子都不再出山门一步。到那时,你就不会再那么疼那么痛了。因为看着你这个样子,我也是心疼的。”
唯有冷冷的夜风细细聆听,这虽然冰冷但却是来自肺腑的声音。
而那封被揉作一团的书信依然静躺于冰冷的石板上,任多大的寒风对吹不走半点,只是不停抖动。此情状,仿若两颗心,一颗醒着的,一颗沉睡的,却在不停地颤抖一夜。也许,对于一个人只是一夜,而对于另一人却是一生。
只是下定决心这种事情,总是要经过打多次痛彻心扉的犹豫。而今夜的她却是陪在他身边,静静地落泪一夜。但是她亦是知道,即便他是沉睡的,因为他的心里是流泪的。只是那泪,不是流给自己看的罢了。
而后至下半夜,天竟是下起了细细小雨。叶洲妤急忙将连城杰扶起,摇摇晃晃地向山洞里面走去。而那一团皱巴巴的书信,依然静躺在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任冰冷的细雨冲刷着一夜,竟是慢慢令字迹变得模糊起来。
叶洲妤把连城杰放下休息,自己则是守在她的身边,紧闭双目,却是一夜未眠,思绪凌乱。一来她是担心身边的男子,二来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不能让自己静下心来。而这种变故却是她上了独秀峰多年来,不曾有的变化。
临至清晨时分,夜雨停了。山洞之外,却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在脚步声之后,叶洲妤分明听得一男子的声音,心下不禁紧张起来。
只听那男子说道,“昨夜弟子偶然来到此间,得知他们就藏在前面的山洞之中。”
而叶洲妤一听那声音,立马就分辨出来,那是归乐谷郭昌宗的声音。
(二0一五年九月五日未修改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