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杰沿着祠堂左侧的青石路而去,转过祠堂,便看到一片竹林。沿着竹林间的小路,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便来到一处绝壁之下,向上望不见绝壁尽头。一条小路沿着小溪向南而下,消失在在十丈之外。
小路顺着溪流向南流下,连城杰沿着溪流而行,虽然坡势平缓,参差树木拔地而起,但他还是感觉自己正在走向大地深处,因为这溪流一直都是向南流下。一直走了有五六里,溪流没入一块石下,路也到了尽头,四周都是参天大树。
这时天色渐渐暗下,山雾依然升腾,连城杰又向南行。过了一小段峡谷,眼见面前是一座小山,连城杰并未多想便上了山,继续在森林中摸索。他没有御剑飞行,并不是这里满是参天大树,立于空中却不易发现林间异动,而是他还没有能够驱用法宝。
他虽跟随师父师娘修行了五年,深知修行之事。更知修行乃是循序渐渐的过程,必须脚踏实地,不可操之过急,贪心冒进。从师父师娘的教导中得知,修行之人,身子是根本中的根本,是修习无上妙法的根本。连城杰依稀记得,师父开始教授道法的时候,先是从人体经脉和精气运行开始的,然后才授与自己名为“太极全真决”第一层的修行法门。
连城杰也知“太极全真决”凡有玉清、上清和太清三个境界,每个境界有十层心法,修习过程从易而难。玉清诀前三层心法是最主要的修行心法,修行万法的根本,其中第一层境界大多数人在一年时间便可修成,第二层一般人要修行三年,而第三层则是三层心法里最难的,少则半年一年可破,多则十年二十年,甚至有些人一生都参不透。故而玉清诀第三层,成为了决定一个人能否成为修真者的关键。
连城杰用了半年的时间突破第一层,然后用了六年的时间突破了第二层,第三层却是用了两年半的时间。突破第三层的时候,他的师父师娘已经去世,他也踏上了寻找师姐下落的江湖“游历之路”。
而他也不知,他所研习的正是终南的修真法门。
一路上,连城杰心里也满是疑问,这一路上莫说是个人了,就算是只野兽也没看见。却不想这山中树木越来越大,像是原始森林。天色也越来越黑,连城杰又在林中走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出得林来。
却已是酉戌相交之际。连城杰站在一处石壁之上,凝视这眼前的一切,而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面湖水,藏在青山之间,平整地延伸向远方。细看之下,只见两岸苍山,若有若无似烟波影沉入湖底,染得一池湖水尽是山色,两岸青山映入湖中,好似一螺青黛在镜中。①
连城杰下得石壁,来到湖边,沿着湖边继续向前。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天色便暗了下来,他在黑暗中行进。半个时辰之后,一处山间庭院便出现在眼前,藏湖边在山崖之上,并不能看清全貌,只是其间露出点点灯光。连城杰心里疑惑,但还是沿着蜿蜒险峻的台阶信步而上,这台阶全是青石堆砌而成行至中途时,他忽然闻得一阵阵酒香,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说是庭院,却没有门,更像是一处小榭。在台阶的尽头,是一长廊,红柱青瓦,灰色地板,一直向前延伸,向树林深处。连城杰百步走完回廊,便看到不远处光亮处,有一座木屋。木屋建在峭壁之上,左面是小片竹林,右面是绝壁,绝壁之上有银珠飞落,升腾着阵阵白气。木屋之前,是一庭院,院中有石桌石凳,隐约中有一白衣女子坐于桌旁。
连城杰心想,这荒山与世隔绝之地,竟有人长居于此,莫不要是什么妖人吧。他走向木屋前的庭院,却见一白衣女子坐于院中石凳之上,白衣翩翩,正独自饮酒,身影孤单,让人看一眼也不禁落寞。
“客人所为何来?”
连城杰还未走进,正在看着那孤单身影发呆之际,忽听得一阵温柔至极的声音传来,像是奏起的音乐一般。
“在下叨扰姑娘了,只因今路过竹林村,听得村中怪事,便来此查看。”
“竹林村?那不是道陆家村么?”
那白衣女子很是不解地问道,却是没有转过身来。
“便是那陆家村。”连城杰道。
然后那白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饮酒。
“不知姑娘可曾见得一道人领着九人来到此间?”连城杰问道。
“我在这山中独居日久,并不曾见过外人。”
那女子说着,便站起身转了过来。连城杰突然便愣住了,不想世间竟有如此美妙之人,半颦半笑宛若秋水,一姿一态醉千山,云鬓似百花,风姿绝代恍若仙人,只是眉间带些许淡淡忧伤。那女子打量了连城杰片刻,忽然说道。
“客人上前来,请饮一杯。”
连城杰缓过神来,也不多想,便上前落座于那女子对面,却是不敢与之相对望一眼。
那女子取出一好似木制的黑色杯子,给连城杰满了一杯,递了过来。
“客人请。”
连城杰轻拿起杯,但觉杯子不同于木制,细看之下不禁大为赞叹。只见此杯有黄、有黑,有淡如碧玉,黑中有黄花、黄中有黑花。杯壁的雕刻技法更是讲究,刀法圆润不说,在各种精细的多层镂雕职中,还将圆雕、深浅浮雕、阴刻等技法很自然地结合在了一起。那是一幅山水人物画,构图疏朗,饶有画意;再看立于石桌之上的其余两只杯子,雕刻手法大同小异,只是放于白衣女子面前的那只纹饰是兰花,而另一只是玉兰。
“这是……犀角杯。”
连城杰惊讶异常,他曾与人喝酒,听得世上有一种酒杯,是用产自南方三千里之外的犀角制成的,此角性寒、味苦酸咸,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镇惊等功效,若制成酒杯必是上品。却不想,今日在此得见。
“客人好眼力,却不知又可知这酒……”
未等白衣女子说完,连城杰已拿起杯子,轻尝一口。只觉醇香典雅,甘润挺爽,诸味协调,尾净悠长。未来得及多做品味,连城杰便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这是他喝过的最好的酒了,至少这两年来是在关中遇到的最好的酒了。
“真乃绝世好酒也。清亮透明,浓而不艳,既有清香也有浓香,其味道酸而不涩,甜而不腻,苦而不黏,辣而不刺喉,香而不刺鼻,真乃好久。”
“看来客人也品酒的行家,却不知能道出这酒名否?”那白衣女子笑道。
连城杰却是摇摇头。他喝酒的时间并不长,只是每到一地都独爱那么一两口,在这漫漫长路中有所陪伴,有所排遣。这一路,酒成了他最好的陪伴,最好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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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酒美曷不醉,来看南山冷翠微。”②
突然,山间轻荡起一老者铿锵有力的声音。还未等连城杰和那白衣女子反应过来,一道白光划空二来,立于院中。连城杰望去,只见那老者白发飘飘,遮去半个面颊,虽一身褴褛,却有世外高人之逍遥自在。
连城杰越看越觉似曾相识,不想那老者一边走上前来,一边兀自说道。
“相传上古方鼎铭中有记载,秦雍之地有一种酒开坛香十里、隔壁醉三家,就是路过之人也是能知味停车、闻香下马,不想在这山中竟能尝得这人间上品。”
那白衣女子突然转过身来,看向正走上前去的老者,那老者见她转身也便停了下来,很是惊讶地望着她。连城杰以为是那老者说出了酒名令这女子转身,那老者惊讶于女子的容颜。不想,那白衣女子突然跪了下去,饶是把连城杰吓了一跳。
“恩人。”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