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迦王后柯迪莉娅似乎安排了一场并不正规的会面。她没有在自己的宫殿中等待阿尔忒弥斯,反而在上层特里尼亚西北角的一处遗迹中仰望着星空,等待着阿尔忒弥斯的到来。
作为女王,她看起来非常简朴。褐色的皮甲外套了一件白色长袍,在月色中发出柔和的光芒。长袍裙摆很长,但也遮不住她的黑色蛇尾。也许是阿尔忒弥斯的错觉,但她的尾巴比其他纳迦人看起来都要长一些。然而她的相貌更让阿尔忒弥斯吃惊。她应该已经一百多岁了,但她看起来并不像一位老妇人,也许是因为她脸上仿佛图腾般淡淡的红色妆容的缘故,她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皮肤白皙柔滑,连蛇尾的鳞片都闪闪发光。她黑色的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装饰着一个别致的珍珠发卡,显得她自然又平静。
阿尔忒弥斯并不懂纳迦人的礼节,所以被带到女王面前时,她只是按照奥德赛的礼节点了点头。带她过来的禁卫队长对她的举止紧缩着眉头,看起来非常不满,但女王陛下本人则毫不介意。“海德拉,求你宽容一点,特里尼亚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柯迪莉娅对禁卫队长说。海德拉恭敬地点了点头,但她还是满怀着敌意地盯着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在你进城的时候,守卫已经向我报告过了。”柯迪莉娅说,“我应该早点见你的,然而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无法抽身。我要对于我的疏忽向你道歉。”
“很抱歉,陛下,我并不认为我做了什么值得您召见的事。”阿尔忒弥斯直率地说。站在一边的禁卫队长海德拉冷冷地哼了一声。
“请别误会,奥德赛的使者都是特里尼亚的客人,本应得到皇家的招待”柯迪莉娅说,“你的老师是我的朋友,他还好吗?”
“陛下,我还有一些事需要完成。如果您不介意,请有话直说。”阿尔忒弥斯回答.
“在女王面前失礼就是对纳迦尊严的践踏。”海德拉对阿尔忒弥斯的表现非常失望,“如果你再用这样的口气对女王陛下说话,我就会把你关回地牢里面。”
阿尔忒弥斯对海德拉的话无动于衷。
柯迪莉娅温柔地笑了笑,即不认为阿尔忒弥斯无礼,也没有责备海德拉的尖刻。
“请再忍耐我一会儿。”她说,“这里曾经是吸血鬼的大火炬和审判席。我和你的老师曾经在这里击溃了鲜血议会最后的势力。”柯迪莉娅望着这片长满了杂草的遗迹中说,“大火炬熄灭了,特里尼亚不再被称为灰烬之城,但是恶魔的威胁还没有彻底消失。我欢迎奥德赛的使者,就是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和你相同的使命,消灭湮灭魔法在世间的痕迹。瑞弗乌斯因此才在特里尼亚成立了辛姆随众。”说到这里,柯迪莉娅看着阿尔忒弥斯的眼睛问,“现在还急着走吗?”
“所以……你才是辛姆随众的……”
“辛姆随众都是特里尼亚的犯人,他们为了减免刑期而帮助瑞弗乌斯。”柯迪莉娅说,“每当辛姆随众的任务结束,他们就会回到他们本该呆的地方。”
怪不得狄马斯这么久以来都打探不到辛姆随众的线索,原来他们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特里尼亚的监狱里面。阿尔忒弥斯想。“这么说,是您允许瑞弗乌斯和他的随众在特里尼亚交易奴隶?”她问。
“我很清楚他们做了什么,但我并不鼓励他们的做法。这也是我今天要见你的原因。”柯迪莉娅说,“赫瑞法尔[1]在几百年之前建了审判席和大火炬,从那时起,地狱业火就一直在特里尼亚的地下燃烧。而维持这火焰的就是一扇湮灭之门的遗迹。几十年之前,你的老师菲勒西斯熄灭了火焰,然而,那时的他缺乏对恶魔魔法的认识,没有能力抹除湮灭之门的痕迹。可惜的是,在我们一同诵读了法拉杜恩的誓言之后,他背负了乌瑟克雷所有的仇恨,将自己放逐,再也无法回到他的故乡。所以他只能把自己未完成的工作交给你们。”
“可你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瑞弗乌斯残杀那些无辜的奴隶,他们很多都是来自中洲的自由人。”阿尔忒弥斯说,“想要消除湮灭法咒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你是特里尼亚的女王,你一定有办法的。”
“如果我现在还担任赫瑞法尔王,也许我可以号召黑袍巫师对乌瑟克雷的一些奥术现象进行研究。但三十年前我就退任了,现在的赫瑞法尔王是恺安瑞斯的洛蕾娜,她更热衷于让恺安瑞斯的吸血鬼掌握黑塔高等魔法的权力。”柯迪莉娅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的目光低垂,似乎对赫瑞法尔感到非常失望。“瑞弗乌斯也曾经是中洲人,他是为了能够从洛蕾娜的统治中得到帮助才把自己变成了吸血鬼的。相信我,把维拉赐予我们的神圣的血统转化成戴卓拉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但为了能够进入黑塔最隐秘的图书馆寻找解决方法,他选择了自我牺牲,接受了恶魔的诅咒。”
听到这里,阿尔忒弥斯的心不由得被触动了一下。瑞弗乌斯曾经和她说过,消除湮灭之门的原则只有一个,就是牺牲。阿尔忒弥斯一直认为瑞弗乌斯是在为自己的残忍行为找借口,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作为菲勒西斯大师的学生,我以为你不会过于惊讶的。”柯迪莉娅仔细观察着阿尔忒弥斯的表情说,“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付出一切。我一直认为这是黑袍巫师的共同特点。在这一点上,菲勒西斯大师和他的黑袍巫师学生都如出一辙。瑞弗乌斯也是如此,所以才选择了这样残忍的方式来处理问题。可是你却不一样……”柯迪莉娅摆动尾巴,无声地滑到阿尔忒弥斯身边,抚摸着她银色的头发说:“也许……也许这是一个只有你能够完成的任务,因为你不是黑袍巫师,你具备黑袍巫师不具备的品质。”
“如果我们所做的一切,终极目的都是让人获得自由,那我愿意做任何事。”阿尔忒弥斯说,“辛姆随众的一切都不应该再继续了。”
柯迪莉娅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海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