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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曲 畏途(1 / 2)

 两驾四轮马车不紧不慢地跑在建陵城外的官道上。车轮扬起零星尘土,还没达到车辕的高度又无精打采地落下。已经过了正午,当空的日头一点也不吝惜气力,把过剩的光亮和热气泼洒下来。酷暑总是格外难耐。

这马车虽然宽敞,外表却不奢华,窗口的纱帘都是最素淡的青黑色,跑起来没有张狂的气势。有几个路人抬头望了两眼,就自顾自地抹抹汗,寻块荫凉歇息去了。

清辉坐在车厢里,对面是无精打采的葛衣老者和霉运缠身的名医齐宪。青简、方和与杜荃则同乘另一驾马车。

“那个墨老头是个酒痴。自称墨石翁,还有个浮蚁居士的别号。”这是杜荃私下透露的情况,至少是浮在表面的实情。

清辉头一次近处打量墨石翁。斑白的头发稀稀疏疏,乱糟糟地摊在头顶。气色称不上饱满。大概眼力最好的密探也不会特别关注这个身形瘦小、衣衫褴褛的落拓老人。那根翠绿竹杖随手放在身边,怎么看都是普通货色,连上面的竹节都被手掌磨平。清辉却对这竹杖心有余悸。两个时辰前,它轻易封住了自己开金裂石的攻击,最后那一刺之威绝不逊于上品飞剑。虽说道行高深的修士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一枝一叶皆能克敌,但不管是竹枝还是凡铁,在承受了巨大的灵力后,都会分崩离析,碎得连渣都不剩。眼前这根竹杖依然完整无损,只怕远非外表显示的那样平凡,又或者……使用者的手法高到一个前所未见的境界。

暂时抛开脑袋里闪过的荒诞念头,清辉继续盘算着更要紧的事。昨夜一闹,天微派今日必定加强戒备。选在这种时候故地重游,不但够愚蠢,也够疯狂。可惜有些事情没得选择,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如果对比一下双方的战力,心情还会再受打击。一行六人中,自己修道仅数载,无名师指点,瞎打乱撞,能有现在的修为已经是勤修苦练和机缘造就。清辉不是自大狂,也不会相信只要有决心和毅力就能取胜的鬼话。以他目前的水准,赤手空拳遇到天微派三代弟子都有败无胜。纵然仗着冥刀和镜花等奇宝助阵,多半也敌不过简怀谦和魏磐等二代弟子中的翘楚。昨夜在深不可测的宾远生手下逃走,除了百般机变和万分幸运外,主要还是凭借流波仙子薛蓉所赠的飞鸢钗跟这位天微宿老拼了一场,留下生机。

这倒还罢了,修道之路从没有一步登天的。但杜荃呢?外表是少女模样,实际却是“白鹭天女”杜芸的妹妹,应该已入道二百余年,又身为名门虹映坊的弟子,修为只与自己半斤八两,资质未免……

结识不到一个月的拜兄青简曾有彪炳的战绩,尽管是使诈,但确曾重创过道门的宗主。可惜从丹霞山寒潭脱困不久,元气未复。方和修炼日短,不成战力。他配制的那些毒粉药膏倒是很厉害,不过也要对方肯给机会让他下毒才行。倘若天微派的杂兵上来就一通飞剑法宝的招呼,结果可想而知。至于齐宪,不扯后腿就谢天谢地了,帮忙是完全不用指望。

“唉,前景黯淡无光啊。”很难把清辉的这种感慨称为悲观。事实摆在眼前,稍具常理的人都得出同样的结论。

唯一摸不清底细的是墨石翁。此老的修为定是极高的。但究竟高到何等地步还无法估计。而且他的来历也相当可疑。主动找上门来帮自己救人,总不会是出于强烈的正义感和高涨的虚荣心吧。难道真如杜荃所说,是为了品尝名为“百草春秋”的美酒?清辉自己不是酒徒,无法体会“动摇浮蚁香浓甚,装束轻鸿意态生”的乐趣。既然墨石翁自号浮蚁居士,或许真是因酒助阵也说不定。

乱七八糟的疑问和忧虑在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晃动。清辉宁愿被它们搅得头痛欲裂。一旦闲下来,眼前就会浮现出卿琅鲜血淋漓、凄惨挣扎的样子,那种感受可绝不仅仅是头痛欲裂的程度。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就算外面覆盖着冰冷坚硬的甲胄,里面还是会有软弱的部分……没想到破胄锥的法则在这里也适用。

“傻小子,你的情况很不妙啊。”

即使这是不谋而合的回应,也不一定会让人心情舒畅。坐在对面的老者讲话时完全不具备长者风范。五官的线条凑在一起,怎么看都是在幸灾乐祸。

清辉想起一个很老套的典故。梁朝有个很衰运的书生,姓吴,名崖,每次说出不幸的预言都会命中。后来,此人在银青光禄大夫中书令豫博郡开国公裘光祖面前口无遮拦,落了个杖毙的下场。于是后人把口风很丧气的家伙称作“吴崖嘴”,谐音就成了“乌鸦嘴”。总之到头来最无辜的是什么都没有做过的乌鸦。

典故归典故。为何墨石翁讲出这句话后,自己会觉得……四肢百骸一阵冰冷呢?

清辉心中一惊,待要默运太素理脉诀,才察觉经脉中的真元乱窜,早成了散兵游勇,不受掌控。胸口如被千万根钢针来回穿刺,疼痛难当。收在体内的冥刀竟也发出一股苍凉肃穆的气机,直奔紫府深处。

怎么会突然走火入魔呢?清辉带着这个疑惑栽下座位,在身体和车厢的地板接触之前被一根竹杖拦住,顺着竹杖传来醇厚悠长的道力,似汩汩清流,引导着纷乱的真元运转周天,回归平复。

少年知是被墨石翁所救,勉强点头致谢,便自行运功疗伤。但见眉心迸出三道清光,一为淡紫,一为冰蓝,一为素白,盘旋不休,各逞玄妙。流转的清光结成一幢薄幕,将清辉罩在其中,颇显气相。

墨石翁一愣,后又哈哈大笑,反手把正欲趁乱溜走的齐宪点倒,再将竹杖一举。竹杖上挂的翠绿葫芦顿时宝光莹莹,香烟缭绕。墨石翁口中念念有词,将葫芦对准清辉,一道碧色云光即落下来。清辉皱了皱眉,手中连作法诀,收了云光,脸上便有了血色。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清辉睁开眼,笑道:“多谢浮蚁居士相救传功之恩。”修道者走火入魔是凶险万端的事,轻则肢残功散,重则魂飞魄散。就算被人救下,也往往元气大伤,须得休养数载。清辉遭受刮骨剔肉般的苦楚,却能在须臾恢复,不得不说是承了墨石翁的大情。

墨石翁听清辉称他为浮蚁居士,便对了禀性,也笑道:“傻小子练的道法却是古怪,一日之间就功力大增,不过你心浮气躁,根基不牢,这次没死成是捡了个大便宜。”忽又想起一事,面色古怪,“别人都是修道大成才聚出三光五气,离飞升不远。你哪有这般修为?方才顶现三光的异相倒能唬人。连我老人家都被你吓了一跳。将来不妨作个神棍。”

清辉心想:“那个什么顶现三光,必是今日修为长进后才有的,前日还不曾见。”口中却道:“小子这点能为怎能入居士法眼。今后还要讨教。”

墨石翁难得老脸一红,支吾过去。他自己装疯卖傻,掩藏修为,把神棍作得有声有色。若被以前的徒子徒孙看到,不知道会不会惊得咬了舌头。

清辉小小地占了上风,但对于墨石翁这个神秘兮兮的老头,已经有了些信任,而且刚刚受人恩德,自不愿让他难作,当下岔开话题。

“居士的……这个雅号,晚辈也是听杜姑娘说起。不知前辈出身何门派?”据清辉和青简推断,墨石翁极可能与天微派有牵连,说不定还是哪代的旁支长辈。像正道五派这种传承久远的大门派,盘根错节的旁系一定是多得像杂草,数也数不清。每代弟子中都有下山自立门户的。这些人中,有的继续打着五派旗号,受其庇佑约束;有的则完全另起炉灶,自说自话。不管哪一种,都会对出身的师门存着一份敬意。欺师灭祖者,天下之大,也无容身之地。

话是这么说,但墨石翁如果铁了心不认,清辉也没什么办法。

“我老人家云游四海,不属于任何门派……”

这摆明了就是不认帐。

“……不过曾收两个劣徒。”

见他卖关子,清辉忍不住道:“居士如此厉害,高徒必定声名远播。”

墨石翁从怀里取出一个酒囊,猛灌了一口烈酒才道:“那两个混蛋,人蠢心死,十天都记不全玄牝指的口诀,只能算是挂名弟子。”

清辉一听玄牝指,想起两人,迟疑着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居士莫非以前作过道士装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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