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哥们年纪小——有的肉肉脸上都是奶呼呼的奶膘。
也不过尚书房里刚刚上了几年学的娃娃。
反正上面的哥哥们怎么夺嫡,横竖波及不到他们——只不过想到皇阿玛昔日的慈爱,心肠稍柔软些的男孩子都伏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在一片哭声中,隆科多合上了遗诏,右手微微抬起摸向腰间,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一步。
正守在雍亲王侧后方。
明暗浮动的光影下,他沉默地望向雍亲王的侧脸。
雍亲王微微昂着下巴,冷峻的一张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有靠得极近的人,才能隐约察觉到他脸上一丝仿佛终于到达了重点之后的疲惫。
大概是因为从南郊斋戒过来——雍亲王身上的衣服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换,不过是一件竹青色常服。
看着颇有闲云野鹤、飘然物外的气度
但隆科多想起方才清溪书屋里的一幕幕,不由地就微微攥紧了袖子里的手指。
操纵全局,却能片叶不沾身,犹如置身事外的观局闲人一般。
一直到万岁驾崩的一刻,还能将这孝顺儿子的戏码演得淋漓尽致——江山不落在此人手里,又该落在谁手中?
隆科多沉默地垂下眼,几年前,他就已经想的很清楚——直郡王和废太子都被囚禁,三阿哥纸上谈兵,十四阿哥远在塞外,更何况,自己和他们打交道都不深。
倒是八阿哥——隆科多曾经往来颇多,可是八阿哥的党羽实在太多,有些地位权势更是远在他之上。
虽说良禽择木而栖——可若是跟墙头草一般,“择”的多了,失了贵人的信任。
那可就一棵树木都“栖”不了了。
倒是四阿哥,身边的党羽数量远不如八阿哥多,却个个都放在了精准的要害上。
光是冲着这一点,隆科多也相信四阿哥才是最适合押宝的人。
果然,这不就……押对了?
……
不知道是谁先跪下去喊了一声领旨,在场的人接二连三都跟着跪了下来了。
行完大礼,众人站起身,四阿哥神色肃穆,面容悲痛地伸手将遗诏从隆科多手中接过:“皇阿玛……”
隆科多的指尖刚刚离了遗诏,膝盖一软,人就跪下来了。
他对着四阿哥喊万岁。
他一跪,小阿哥们跟在后面都跪下来了,众人皆呼万岁。
宫里太监们声音本就尖细,这一声声的喊出来,立即就传遍了整个畅春园。
万岁之声划破了空荡荡的夜空——传得远了,有不明所以的宫人,还只当是皇上身体痊愈,不由地站住了脚步,翘首向清溪书屋的方向盼望。
九阿哥站在下面,后槽牙都快咬崩了,若不是十阿哥死死的攥住他的手臂,只怕他这一刻早已经冲上前去了。
他眼眶赤红,死死地盯着四阿哥。
新君?万岁?
放狗屁!
皇阿玛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前一阵子身子明明是日渐好转的,连南苑打猎都可以去,怎么会忽然说没就没了呢?
还偏偏在十四阿哥远在西北的时候。
要知道,如今已经是年底了——十四弟,他明明最多还有一个月,就可以风光回京了啊!
还有八哥——九阿哥猛地回头望向身后的八阿哥。
不光是他看着八阿哥,四阿哥也在看着八阿哥。
不,现在应当称“新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