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即,他还是果断地开口道:“回皇玛法的话,孙儿认为——值更的步兵疏于职守,有人爬上围墙半天,竟然没有发现,应当各鞭责;值宿班守备的管领,应罚俸一年,畅春园参将管理不力,宜罚俸半年。至于那乞儿,虽有盗窃,但已将赃物交出,孙儿认为——可按衙门之法,遣返原籍。”
康熙道:“按衙门之法,遣返原籍?为何不重重处置?”
弘晖咽了一口唾沫,微微抿了抿唇,低声只吐出三个字:“百姓苦。”
康熙面色不露喜恶,只是淡淡道:“既然百姓疾苦,何必又非要惩罚?”
弘晖抬起眼,坚定地看着皇玛法道:“虽拂乎人情,勿恤也。”
康熙眼睛也不眨地盯着这孙儿看了半天,站起身走到弘晖面前,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弘晖啊,你方才这两句,可知是自相矛盾?”
弘晖脸上微微有点红,苦恼的伸手摸了摸后脑勺。
康熙忽然笑了。
他瞧着弘晖道:“小小年纪,有此心怀,有此智量,更有此仁爱之心,不错,不错!”
他顿了顿,想着弘晖方才那一番犹豫与挣扎,心里便很是高兴。
能有这“挣扎”,便是不易。
伸手握住弘晖的手便道:“随皇玛法过来。”
弘晖依言,跟着康熙一直走到了御案之后。
康熙提笔,弘晖立即乖巧地替皇爷爷研墨,便看皇爷爷在纸上落下数行字:“凡人持身处世,惟当以恕存心。见人有得意事,便可生欢喜心;见人有失意事,便当生怜悯心。”
这话几乎是大白话了。
弘晖本来还以为皇玛法既然都提笔了,必然会精简一些,没想到他洋洋洒洒一下子写了这么多。
他正有些发愣呢,康熙将笔搁置在笔山之上,伸手将这张纸递给了弘晖,又如对待小孩子一般,疼爱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拍:“小子,拿回去!”
弘晖跪下谢恩。
……
圆明园里,湖上每日都有装饰十分华贵的画舫停在湖边,供园子里的贵人们,想乘舟游湖时使用。
停船的码头差不多就在菜田的边上。
宁樱每次看着这画舫,就觉得和圆明园中满地菜田的小清新风格实在不搭。
就好像这一边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归隐风,结果一回头就看见满湖奢华瑰丽。
就很搞笑。
她有一次没忍住,在四阿哥面前开玩笑说了一句。
也只是家常吐槽,顺嘴一句。
结果四阿哥居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还夸她讲的挺有道理。
“这是在理的事儿,不要顾忌——只管大胆说出来。”他握着她的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沉声道。
宁樱看他很有雷厉风行,马上就要让人去换船的意思,吓了一跳,赶紧就拦着道:“爷,这园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觉得不搭配,没准别人还喜欢这画舫喜欢的很呢!”
这“别人”自然就是四福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