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简直想呕。
“什么?”四阿哥抬眼看他。
“我便觉得你很好。”十三阿哥一只手扶着生了疮的那条腿,一边看着四阿哥,一边压低了声音道。
他从前其实是忍耐着,从不说这些话的。
但是如今生了毒疮,反而口上无了遮拦。
四阿哥一只手撑在自己腰上,另一只手搭在十三弟腿上,听见十三阿哥说这话,他没说什么,面上波澜不动,只是微微地往后靠了靠,倚靠在马车墙壁上。
不知道是不是腿上生了毒疮,身体一日比一日差的原因——最能隐忍的十三弟居然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四阿哥简直不能放任自己去深想:往十三阿哥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的原因。
经过了这么多事,兄弟两个人同舟共济的情分,早就已经不一般了。
四阿哥如今成了雍亲王,身边想靠上来的人也不少,但十三阿哥毕竟是不一样的。
到了宫门前,居然下起雨来,夹着初冬的寒意,天地之间看上去一片萧索。
奴才们撑起油伞来,四阿哥担心十三阿哥的腿,于是又让人给他再加了一把大伞。
这么前后打着伞,若是从旁边经过的人,简直连十三阿哥的脸都看不见。
四阿哥瞧着还是不放心,伸手要解自己的大氅,被十三阿哥连声劝说着给按住了。
苏培盛也过去给十三阿哥撑伞——伞的角度太倾斜,外面的冷风微雨全部都打在他脸上。
雨不大,就是冷。
苏培盛哆嗦着脖子,直眯眼。
……
江南科举案的事情总算有了个了结,无论再怎么努力开脱,太子属下人与此案千丝百脉的关系始终是解不开了。
至于具体数目的多少——这就很难计算了,因为经过的环节实在太多,一层一层的洗过去,帐没法算。
天子寝殿之内,康熙一边皱眉想着心事,一边特意让人不许点太亮的蜡烛,只在几处弯弯绕绕的灯台上放了小蜡烛,照亮路途,以免不小心撞到边角。
到底是年纪大了——眼看着没两年就要六十大寿了,眼睛也变得没有从前好使,到了亮堂点的地方,甚至会被刺的发痛。
但是康熙不愿意说,只会让人少点些蜡烛。
他似乎总觉得:只要自己不承认了,那么即使这些显老的迹象出现在自己身上,也是可以被忽略,被无视的。
无论是天子还是平民,在面对衰老来临时的抗拒,总是流露出那么些无可奈何的悲哀。
梁九功心领神会。
等到这头辫子梳好了,那边小太监就把眼镜给捧上来了。
康熙一手拿着眼镜,微微眯着眼,就着殿里的灯光把桌上昨天晚上还没看完的一份折子给扫完了。
看完了之后,他摆摆手,示意可以起身,准备上朝了。
……
殿堂之上,三阿哥一如既往的冒了出来,先是给皇阿玛汇报了自己修书的进度,又拉了几个翰林学士在旁,说了好一会儿如今编纂之中,遇到的种种困难。
这倒是一股清流了。
康熙人虽然在龙椅上坐着,但是听着听着,心思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