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额娘为什么叹息呢?会是因为舍不得她吗?
有那么一瞬间,大格格心中忽然就软了一瞬。
然而,还没等她从这柔情中醒过来,便听见福晋在屋子里低声道:“太医都说了这病容易染人,等她走了之后,你将正屋里平日她过来请安的椅子也给撤出去,用的茶具、点心碗盏一律都扔掉,一个不许留!”
她顿了顿,又对着华寇补充道:“做得聪明些。”
华寇低声道:“奴才明白,福晋放心——这院子里,手脚不仔细、打碎几个碗盏的小丫头也是有的,回头都打发了伺候大格格去,也显得福晋的一片仁心。”
大格格沉默地站在原地半晌,微微抬起手,狠狠擦去了眼角的一点泪光。
屋子里,福晋还在说着话,声音听着忽然就有了几份怅惘:“宋氏是个乖觉的,府里不缺她这一碗饭。原是我不该起这个因,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果了——这孩子瞧着不是个能焐热的。”
大格格听她提到生母,不想再听下去。
她转身往自己屋子方向走去。
华寇说的没错,她屋子里确实都已经全部都收拾好了。
一个可以把身边之物尽快收拾利索的人,多半是因为没有待在一个真正有安全感的“家”里。
晨光熹微,院子里的花草叶上还滚着晶莹的露珠,闪烁七彩光芒。
大格格感觉到了手指关节上的一丝冷意。
她低下头,默默的看着自己手指关节——那里有刚才拭去的一颗泪珠。
这一生,无论是为了亲情,友情,爱情。
她再也不要为一瞬间错觉的温情而流一滴眼泪。
再也不要。
大格格攥紧了袖子里的拳头,抬起下巴,一步步坚定地向屋子里走去。
走了一半,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定定地望着福晋的正屋,若有所思。
……
正屋里渐渐热闹了起来,清晨打扫的婢女们脚步轻盈地进出着。
大格格已经如平日一般,若无其事的坐在等候请安的位置上。
婢女们赶紧过去送上点心。
大格格面带笑容,看着她们忙活,随即慢慢的抬起手,用指甲用力的搓揉着头上病症之处。
很痛。
大格格咬紧了嘴唇,一边微微哆嗦着,一边忍着。
等到指甲被沾染了淡淡的血迹和脓液,大格格才站起身,瞧这屋子里无人注意,于是慢慢挪步到了福晋的椅子旁边。
这里有头枕,是福晋最近几个月爱用的。
大格格清清楚楚的记得:每当有人在下面请安说话的时候,福晋总是喜欢微微向后仰着头,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就将脑袋靠在这靠枕上面。
她走了过去,手指微微轻颤,眼看着就要触摸到那头枕上,屋子里面却一阵动静。
大格格吓得心头猛的一哆嗦,立即就将手收了回来。
屋里的珠帘被挑了起来,福晋被人扶着,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
福晋看着大格格正站在自己椅子旁,神情怪异,不由得也微微一怔。
她并没有想太多,想着今日已经是大格格将要走的日子了,到底心情愉悦,于是冲着大格格一笑便道:“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