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八阿哥起身过去给直郡王敬酒,四阿哥等着八阿哥敬完,自己隔着桌案,举起酒杯,遥遥示意。
十三阿哥跟着就要站起来。
直郡王脸上没什么笑容,看着弟弟们纷纷给自己敬酒,他勉力打起精神来,举起酒杯,点头示意十三阿哥坐下。
他仰起头,将杯盏里的酒水一饮而尽了。
酒入愁肠愁更愁。
眼看着皇阿玛上另一艘画舫去了,这艘船只剩下兄弟们,直郡王再也忍不住,大口大口的闷起酒来,简直喝了个烂醉。
四阿哥看着不对,起身就过去按住他的酒杯:“不能再这么喝了。”
三阿哥、八阿哥也过来劝说道。
直郡王一张脸通红,看着就像要滴下血来一样,他眯着眼睛斜斜地看过去,一甩袖子就把四阿哥的手给推开了,又一袖子摔在八阿哥胸前:“别管我!”、
八阿哥被他袖子撩到了眼睛,侧过头就在一旁直眨眼,眼睛酸得直流泪。
直郡王大概是真的酒意上来了,红着眼眶就从怀里掏了一封信出来,摔在桌案上:“老三,你看看!”
他说完,忽然就挺起胸膛,伸手指着周围几个弟弟们,打了个嗝,舌头也大了:“你们别一副轻飘飘的模样,以为事不关己?我告诉你们——再过几年,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简单扫了一眼信之后,几个阿哥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前几天的南巡路上,直郡王接到了一封特殊的信——他嫁过去蒙古的女儿,最近情况不大好。
倒不是水土不服,饮食不惯的问题,而是与夫婿相处不来。
十分相处不来。
小格格是被直郡王当成掌上明珠一样养大的,养得又娇又任性,但那边的夫君也是贵子,从小唯我独尊惯了。
于是两个人在一起,便天天鸡飞狗跳。
小格格差人送了话回来,字字血泪——只说十分想念父母,自己在这里简直度日如年,加上夫君勇猛好武,又喜欢饮酒。
每当酒后发了脾气上来,不但随意摔东西,还肆意打骂奴才,声响巨大,甚是吓人。
小格格虽说正当芳龄,却也不知道这般一直担惊受怕下去,最后还能不能活得过这几年。
说不定便再也见不到阿玛、额娘了。
前几天,刚刚看到这信,直郡王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当场就哭的不像样了。
哪里还笑得出来?
于是这一次南巡路上,他整个人也一直是心不在焉的状态——不再像从前那么打了鸡血似的要在皇阿玛面前好好表现。
康熙睿智,自然早就看得出来。
宗室之中,孩子们实在太多,能把小阿哥们的名字叫齐全就不错了,更何况是这些小格格们?
说句更难听的——孙辈们年年有,今年过去,明年又能添上好些个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
康熙虽然觉得内疚,但也没有直郡王想得那么内疚。
倒是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几个人,因为家中渐渐有女长成,这时候对着直郡王的小格格反而不免生出些庆幸之意——无论如何,直郡王家的女儿那么小,又是一次送出去两个姑娘。
皇阿玛对这事儿,还是多少有些不忍的。
这一点“不忍”,足够撑过一段时间了。
抓紧这段时间,趁早给长到了年龄的小格格们找好了婆家,最好让皇阿玛金口玉言,将婚事敲定下来——这是几个阿哥脑海中都在盘桓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