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府的鬼怎地老是哭?我进来的时候似也听过。”小妖提防的四处张望,生怕突然之间从哪块砖里冒出只恐怖骇人的小鬼来。
白无常摸摸帽间绶带:“大体约是心有惦念不甘,又再求而不得吧。”
小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跟上他的步伐向外走去。
出了无常殿,在白无常的引领下走了走,小妖奇道:“这路边一片片的花倒是奇特,艳的同血一般,平日我倒没见过。”
“这是地府的彼岸花,只开于你脚下的黄泉路和忘川河畔,旁的地方你自是没见过。这花呢,先开花后长叶,花不见叶叶不见花,倒符合人死后与活人的形容。”白无常说着复又一笑道:“说起这彼岸花,倒有一段流传在阴间的有趣故事。”
小妖凑得近前两步,表示愿洗耳恭听的意愿。
“地府本是没有花的,此处生于混沌隐于混沌,乃阳间的阴暗反面,处处昏沉又哪来的色彩。然,说有得那么一只鬼,明明是鬼却偏偏爱上了个人间女子。鬼不能常驻人间,他便将那女子掠了下来日日囚在府中。但盼得那女子有朝一日能爱上自己,待得阳寿尽了之后便能脱离轮回之苦,与他长久处在一处。”
白无常一步一步走着且一句一句说着,声音不急不躁颇为生动有趣,恰恰是个讲故事的好手。
“那女子呢嫌地府阴沉,那鬼知晓了女子爱花,便在地府遍地种上了各色的花。然,阳世的花朵又岂能在阴气漫天的阴间生长?故而无论是花秧还是种子,皆不得活,然花枯了那鬼便再复一遍遍的种。即便花开不过片刻,亦只为了伊人开颜分毫。”
白无常略作停顿,小妖听得入心催道:“后来呢?后来那女子可爱上了那男鬼?”
白无常哼笑出声,续道:“后来因那男鬼黑脸貌丑,即便多少年过了仍不得如愿。而后不知打哪来了个武士,听得此事深替女子不公,便于这黄泉路边寻那鬼决斗。这武士虽为凡人然武艺极其的厉害,初初两人尚得平手。谁知,那女子不知从何处得了信匆匆寻来,武士杀红了眼险些伤及女子,那鬼分心相护之下被他用利剑斩杀于此。”
小妖略略瞪圆了眼,复问道:“后来呢?”
白无常略眯眸看了她一眼,吊着她胃口半响才道:“后来,那鬼魂魄尽散之下女子才发觉,在日复一日的相对中,她早已芳心暗许。然,逝者已不可追。凡人死后尚可于此相会,但似我等这般,‘死了’便是真真正正消散于世间。正所谓生于混沌,归于虚无。”
他俯身于路边摘了朵花,那娇艳的颜色于他过白的手上愈发显眼。他将花细细把玩于手中漫不经心道:“而后那女子追悔莫及,自随了他去。谁知那鬼之前百种不成的花,却于两人消散之地盛开蔓延,两人的消散,成就了这开遍黄泉蔓布忘川的彼岸花。”
小妖咂摸了下唇舌,细品了品道:“依我说那女子有些过分傻气了,即便她再钟情于那男鬼,然他既已去了,纵然她随了他去亦毫无意义。”
白无常笑的意味深长道:“情之一字,多少道法斐然的仙者,亦是参悟不透的。你一未经世的小妖,自是体悟不到。”
小妖刚想反驳突又一怔问道:“怎地,天上的仙者也会执迷于情事?不是说天上的神仙都是清心寡欲摒弃凡间七情六欲的吗?”
“按天规来说自是不能的。”白无常刻意略有停顿,而后笑的不怀好意道:“然,若事事都用天规凡理来约束的话,慢慢仙途不免无趣。凡间有句话不知你听得否,叫‘民不举官不究’。尤其是一些后天羽化升仙的,虽号称摒弃了人世间情欲,然下凡历练或渡人的,你知他是渡何人练何功?只要不被天上龙椅上那位知晓,多半是就此掩盖不提。”
小妖惊的张圆了嘴,“还可这般?”
白无常笑眯了眼,似就喜她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惊样。要知这地府实在太过枯燥无趣,难得碰上个虚心好聊的,又不若那黑无常不论和他说什么都是一副纸板样子,甚是无趣啊无趣!
这小妖,倒算是对了他的路,若拉她同去勾魂想也是个轻松同行。
白无常停住了脚却不续说,只示意了下前方的岔路口道:“到了这处路口,你须得注意。往前是十殿阎王的地界,最终是忘川河奈何桥。向右是鬼界堡,设有集市阴宅,你若闲了倒也可一逛。只这西面……”
白无常手虚指了指,简道:“你不可去。”
小妖刚待问原由,只见一高一矮两个小鬼就迎面走了来,小妖立时捂了眼。
两鬼走到近前向白无常问了好,其中高个的打趣道:“七爷今日好生悠闲,没去捉鬼竟也未陪在无常娘娘左右,可是娘娘又离家出走了让七爷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