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铎不亢不卑:“托四爷的福,还算顺利。”
胤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苏樱更多的消息,不想再绕圈子,直接问道:“东家还好吗?”
戴铎:“下官不知。”
胤禛想把这个人,一脚踩得死死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沉声道:“看在你帮了她不少的份上,我没找你算帐。但不等于我把以前的事忘了。”
戴铎问:“什么事?”
胤禛冷哼了一声,“做人不能忘本,别忘了你是从我府里出去的。没有我的准许,你的卖身契都解不了,更别说当官。即使你现在能入宫面圣,我想把你踩死,也是抬抬脚的事。还有,别忘了教导你的恩师,还在我府上。”
戴铎:“多谢四爷当时的抬手放过之恩。赎身和捐官的钱,我连本带息还给了苏总管。利息就能买几十个养马的家奴。对于四爷来说,下官称不上忘恩负义。至于老李,他教我东西,我也服侍了他。情意当时就已两清。四爷对他是杀是埋,跟我没丝毫关系。”
胤禛满肚子怒火的去找张廷璐。
铺子里的人恭敬地说:“张总管去了外地,估计三五天回不来。四爷要留话吗?”
胤禛去鸿胪寺的路上,一边劝慰自己不要跟无耻小人计较,一边用心琢磨一会儿对富存的称呼。
以前,他都是称富大人;现在他觉得富大人这个称呼,太过生疏。即使现在跟他妹妹和离了,毕竟以前曾经是亲戚。
富公子?不行。
三少爷?不行。
老三?不行。
富存?不行。
富存哥?不行。
“三哥最近准备出去吗?”
胤禛恭敬地问。
富存是从四品的鸿胪寺少卿。鸿胪寺是跟番国打交道的部门,管接待使者、朝会礼节之事,偶尔出使番国。
他之所以当这个差事。一是因为他个子高,长相好,会说话。接待番国使者,朝廷有面子;二是因为他是个很细腻的人,洞察力极强,能感受一般人感受不到的东西,在交谈上有优势。
比如现在。
在他眼里,胤禛此时就如一只嗷嗷待哺的幼雀,等待他的喂食。为了达到所求,脸面都不顾了。
富存优雅地呷了两口茶,放下茶碗后,笑道:“四爷有事吗?”
“三哥要是去俄国,能再带一条雪豹毛的围脖吗?我寻了很久,都未寻到类似小樱那条品相的。
去俄国,一来一回路上都要两个多月。
你才去俄国,你全家都该去俄国。最好一去不回。
富存爽快地说:“行。”转话又说,“就是价格有些贵,小樱那条我花了八万两银子。”
接着呵呵笑道:“对四爷来说,不贵。与四福晋的烟霞锦锻相比,还便宜了两万。”
胤禛:“……”
富存压低了声音:“看在我们是老相识的份上,你先交五万订金,余下等我带回来,你再给我。”
胤禛弱弱地说:“前不久,三哥从我这里拿走了三万。”
富存装着回想的样子,凝眉思索片刻,然后说:“想起来了,那三万是你的封口费。我保证不在小樱面前说你坏话,我做到了。自那以后,我在她面前,一句和你有关的话都没提过。”
胤禛赶快顺话问:“小樱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鸟雀的嘴巴张的更大了,巴巴的等着他手里的消息。
富存装着十分遗憾的样子:“那几天,我出去了,没见她。”他眼前出现了鸟雀头一歪,“扑通”倒地的场景。
胤禛站起身说:“三哥,我那边还有点事。您有事需要我的,就捎信给我。”
富存:“雪豹毛围脖……”
胤禛:“暂时先不要了。”
富存热情地说:“我要是遇到,给你送到雍王府。”
胤禛又找了四个人之后,在马蓉那里得到了,他迫切想知道的事。
“吴怀深跟她一起回来的,又一起走了。”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看不出来。彼此挺熟,说话无顾虑。但没看到有肢体接触。“马蓉又说,“不好说。这里的人,即使是感情深厚的夫妻,走到路上也跟陌生人似的。”
她喜欢跟人拉拉扯扯,以前自己教训过她多次,都没改掉。没接触就表明,她不喜欢那人,两个人只是普通关系。
胤禛刚要松口气。
马蓉又说:“去南边的时候,就他们两个人,侍从丫头一个没带。别人颇多猜测……”
胤禛打断了她的话:“你跟张三经常在一起,别人也颇多猜测。但我知道,你们什么事都没有。”
马蓉:“……”
笑呵呵道:“过了年,我就二十一岁了。到了嫁人的年龄,四爷可有什么指教的吗?”
胤禛转身:“我走了。”
马蓉急声说:“大阿哥向我阿玛提亲,想纳我为侧福晋。四爷要是没意见,我就嫁了。”
胤禛又转回身,好奇似地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马蓉直截了当地说:“四爷若是纳我为侧福晋,我就拒了大阿哥。”
胤禛:“大嫂保重。”转身要走时,又想起一件事:“我有说过,不让你去朱家庄吗?”
马蓉迟疑了一下,道:“没有。”
胤禛:“有机会,你跟你前东家解释一下。别让她误会着,是我不想让你继续在她那里。我若是知道你有了新靠山,就把老东家给扔了,压根就不会管你的事。”
胤禛回到了皇宫东北方向九里之外的雍王府。
这日是十一月十七,天气晴朗,月亮孤寂而森冷。
他去了纳兰语嫣居住的永康阁。
永康阁是个八间房的大院子,主屋内烧着地龙。
冬日干燥,一般烧有地龙的屋子更甚。
胤禛一进屋,便闻到带着湿润的暖香。
就像是春日微雨,身处在朱家庄后面的樱林里。带着湿气的花瓣纷纷,漫不经心地落在他的鼻尖。
他知道朱家庄后面有一处樱林,还知道那处的樱树是戴铎从各个地方移来的。但他没看到过那些樱树开花。
今年樱花开的时候,似睡非睡的做过一场梦,那些樱花在梦里出现过。
在梦里,他赤足徜徉于花海,脚下是带有细密水珠的青草,青草柔软,就像是小姑娘的手指。
那场梦醒来后,他闭着眼又在床上躺了一个上午,费力的去捕捉梦里的感觉。
此时熟悉的味道,让胤禛心生愉悦。
吸了吸鼻子,问:“这是什么味道?“
纳兰语嫣刚沐浴过,穿着一身浅紫水锻的中衣,头发才擦了半干,散散地搭在两肩前面。
微斜着身子,坐在半尺高,铺着毛绒毡毯的地塌上。一双白玉般的双足露在外面。
浅笑道:“梅香。”
胤禛四处看,寻看到墙边白瓷花瓶里的几枝红梅后,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在树上长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把它们折下来。”
“在树上,我看不到啊!”
纳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意盈盈:“爷,来坐。”
胤禛突然意识到,他不该这么说话。小姑娘家不懂事,也很正常。何况它们什么都不是,只是几枝梅花而已。今年折了,明天又会长出新的枝条,开出新的花儿。
立即笑道:“下次让别人去折,免得碰着手。”
“爷,这个时候回来是有什么事吗?”纳兰开心地问。
“无事。想你了,回来看看你。”
说出这句话。
胤禛感觉到很轻松。
原来当众对一个人表达心意,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出口。
纳兰怔了片刻后,放下手中的蓝手巾,眼神晶亮晶亮的仰望着他,轻轻缓缓地说:“爷说的很对。这世上的男人都一样,跟谁都是跟。”
胤禛感到莫名其妙,于是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