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到最有可能下这个命令,聂采赶紧取出了一张纸条,正是杜镇长写的要配合聂采采访的“批示”。
“杜镇长?”
吴校长看来一眼聂采的纸条,惊讶地说道。
“没错,我们找过杜镇长,他同意由我们做独家报道。”
聂采随便扯了个理由,说道。
看到这里,吴校长的脸色微微一动,似乎出现了一丝希望的光彩。
“我们是有心理辅导室建设补助资金,可惜都被县里给截下来了,县政府连工资都发不起了,只从这方面想办法了。”
吴校长一咬牙,说道:“要是这个心理辅导室能建成,说不定小白和龙龙都不用死了。”
学校里的孩子有很大一部分父母都出去打工了,算是留守儿童,性格大多叛逆孤僻,心理辅导师其实十分有用。
但他旋即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有心理辅导室,也不会有心理辅导师来这个穷山恶水里的,其实结果还是一样,我们这些支教的老师,能教好语文数学思想教育都不错了,心理辅导这些东西我们哪里会?”
聂采微微有些沉默,他是知道x省支教的状况的,太艰苦了,满怀着一腔热血的年轻人根本撑不下去。
小学里的工资低得吓人,而且还经常拖欠,在如今的物价水平下难以养活自己,他刚才在校园后面看到了一块菜地,应该是学校的老师开垦的,只能这样保持自给自足了。
要是没有甘当蜡烛,满腔牺牲自己照亮他人的想法,是根本没办法在这里呆下去的。
说着,吴校长在一间教师面前停下,教室的塑料牌子上写着六年级(1)班,正是集体自杀案发生的那个班级。
小易三两步跑到了教室里,走到了教室中间的一张桌子。
“小白,你怎么就走了呢……我们说好了,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他抚摸着桌子上刻着的1。19几个字,泪流满面。
聂采和沈澜看到小易的这幅样子,脸色都微微有些触动。
“那是最早服毒自杀的那个小白的桌子,她是六一班的班长,人长得也漂亮,可惜她才十一岁……就算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她也本不该自杀的。”
吴校长低声地对聂采介绍着,他把学校里的这些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大致的情况都会了解。
“吴校长,假如你碰到没有解决的事情,你会怎么样?”
沈澜摇了摇头,问道。
“只能忍着。”
“万一忍不住呢?”
沈澜看着他满头的白发和憔悴的容貌,感慨地说道。
忍这个词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吗?忍着忍着,忍着别人的误解,背着骂名,痛苦得一夜白头……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应该会发疯吧。”
吴校长低着头,喃喃地说道。
事情发生后,他在短短时间内头发几乎全部变白,对孩子的悲痛是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是他面对不了别人的指责。
他被免职了,很自然的,互联网上的人矛头就对准了他,什么不负责任、什么间接谋杀之类的,这些指责让他几乎没有办法承受。
吴校长本来是有机会回到城区的小学任教的,但他却没有舍得走,而是选择继续留在坂城镇希望小学,为的就是这些孩子们。
现在都寒假了,大伙都欢欢喜喜回家过年,只有他却因为害怕别人的指责,不敢回去。
明明把自己的所有一切都奉献给了山区孩子的教育事业,到头来却落得这么一个结局……谁能承受得住?
作为一个心理健全的成年人,他都有心理崩溃的时候,更别说是年轻不懂事少年们了。
叹了一口气,聂采发现小易的情绪已经稍微稳定了一些,便示意沈澜进到教室里去,跟小易谈谈心。
沈澜点了点头,走到了小易的身旁,蹲了下来,说道:“小易,你不必太过伤心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吗?”
“姐姐,你有好朋友吗?”
小易瞪大着眼睛,问道。
“当然有了,我小时候有一个好朋友,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但忽然有一天,她转校了,我那天伤心得饭都吃不下了,后来我长大了一些,就明白了,人总是要分开的,但有些东西却一直都在,好像是书本里说的那句话一样——天涯若比邻。”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在学校里没有几个玩的特别知心的伙伴?可真要一起去死……那就太过了。
聂采扛着摄像机,暗暗舒手指头,女记者的心思就是细腻,自己一个糙汉子能陪他玩kof没错,可谈起心来就不行了。
听到沈澜的话,小易抱着沈澜的膝盖,撕心裂肺的哭着。
他忽然哽咽地后退几步,跑到教室的后面,用力扒开绿化带的浮土,挖出了一个铁盒子。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