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亭侧身,示意萧允朝一个方向看去。只见数丈之外一棵柳树下,白衣男子负手而立,背对着她。
“先生。”萧允缓步来到近旁,婢女跟在她身后两步。
“解药。”棣棠转身,声音平缓不见丝毫情绪。
听见这两个字,萧允身后的婢女攥紧了手掌,同时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躲开了棣棠射过来的目光。
“先生在说什么?”萧允状似没有听懂,反问道。
“郑亭。”棣棠看了她一眼,仅仅一眼。在萧允意识到什么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他已经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主子。”
“带走。”棣棠吩咐道:“如何处置你应当知道。”
“属下明白。”
然后,因为一开始的“解药”两个字沉浸在恐惧中,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婢女,未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尖叫,便被郑亭一掌击晕随意拖着离去。仿佛他手中拖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要找寻适当之处丢弃的已经废弃的物件儿。
萧允惊见此变故,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拦阻,却被棣棠先一步箍住手腕而不得移动半步。只不过片刻的耽搁,那名婢女便被郑亭扔在了马背上,载着向某个方向前行。
“先生……”萧允转身想要说话,却在看到棣棠的目光的瞬间住了声。那目光中混杂着的丝毫不加掩饰的愤怒、冰冷……以及杀机,让她瞬间犹如坠入寒冬的冰湖,四肢百骸被冷水浸入,想要微微动作而不能。
面对棣棠,这个曾经教会她如何变得强大、如何救自己出泥沼、如何再也不让自己为他人所控的人,萧允尊他、敬他、崇拜他、依赖他……爱他。
可是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原来她还怕他。不,应该说是原来她面对他时最大的感触,是害怕。这份深深的畏惧,一直被她自己掩藏在心底,粉饰太平。时至今日被对方一个眼神,将所有的伪装烧成了灰烬。
露出了内里奇形怪状的、她永远也不愿意直面的、名为“恐惧”的怪物。
这一刻,萧允终于知道对于首次谋面的顾蓁,她的那份妒忌是从何处而来的了。
“不听话的人,我是不会允许他活在我身边的。”棣棠道:“任何人,都没有例外。”
他的声音其实很轻,轻到像是蕴藏在早春的空气中的一丝风。已经没有了隆冬时分的凛冽和强硬,剩下的只是被人一口热气便能击败的脆弱。
可是这股“轻风”终究来自寒冬,迎面而来的时候将萧允吹得一个趔趄,几乎要狼狈逃窜在无处遁形的仓皇中。
“这是第二遍,”棣棠放开了钳制萧允的手,声音却微微加重了些:“把解药给我。”
本能的恐惧之下,萧允生出一个极为疯狂的想法。她想挣脱本能的束缚和裹挟,直视着面前的男人问一句:“不是说任何人都没有例外吗,那为什么她不一样?”
可是她这个想法终究没能聚集起足够多的勇气,萧允多次试图想要抬起头用眼睛接收棣棠的目光,却多次失败。
萧允低垂着双眸,上下嘴唇微微颤抖:“在……在马车里……”
她的手再次被忽然攥住,然后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身子被拖着向前走。
“拿出来。”来到马车外之后,棣棠出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