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宇文愈眼眸恢复清明,呈现出一个伤患该有的病态。
“你怎么进来了?”他哑着嗓子问道。想要从榻上起身,才发觉四肢有些无力。
“你发了高热。”顾蕴不必去触碰,只从他泛红的面颊之上便能看出来,“为何不唤人进来伺候?”
门外的侍卫没能拦住顾蕴,自己却仍旧不敢踏入房门一步。
顾蕴从他的口中得知,宇文愈在受伤或是生病的时候,除了包扎换药,从来不让人近身。而且极少看郎中,偌大的一个魏王府连个府医都没有。
她这才注意到,宇文愈身边没有贴身小厮。更甚之,他不论在何处都似乎习惯于独来独往,连离魂冢中的侍卫能近其身的人也没有。
“刚刚睡过去了。”宇文愈从榻上坐了起来,被褥滑下之后,顾蓁看见他白色的里衣上已经有了血迹。
“可用过早膳了?”宇文愈挥手让等候在外面的小厮进来,将一应洗漱用具放下之后又摆手让其退下。
顾蕴看着他抬起左手去拧帕子的时候微微皱眉,便走上前去伸手拿过他手中的帕子,拧干之后放进他右手中。
宇文愈微微愣神,顾蕴却似是没有注意到。只说道:“已经命人去唤郎中了。”
“不……”
宇文愈的话被顾蕴打断:“放心,不会将你受伤的消息放出去。”胁迫郎中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早就驾轻就熟。
郎中被人带到水阁之后,宇文愈什么话也没说,乖乖看诊服药。
看诊过后顾蕴吩咐人将郎中“请”下去休息,不知道的是此时守在水阁中的人有些是从魏王府调出来的,主子受伤之后看郎中的场景,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当后面几日接连见到顾蕴每次在外面敲门得不到回应便直接推门进去的画面后,一个个又是偷偷惊掉了下巴。
上一个敢在主子受伤卧床并且没有主动唤人的情况下便擅自近身的,早就成了亡魂。那是位刚刚进府没多久的姨娘,仗着主子的宠爱便觉得自己已然凌驾于众人之上。前去抬尸体的人说,那人被手弩直接射穿了脖颈。尸体的眼睛瞪的极大,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惊愕。
除了受伤的第二日误了早朝,从第三日开始宇文愈便像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在朝堂之上。晨起前去伺候的小厮会准时听到召唤,但是晚间负责送膳送药的人却每每都要在门外等上许久。
直到顾蕴处理完一日的事务,看见他们还站在外面,便走出房门过来将门推开。里面的人似是这会儿才听到动静,然后便出声唤人进去。
一来二去小厮们也学精了,每次前去伺候都不是直接去宇文愈的房间,而是先到顾蕴的房门前招呼一声。他们的时间掐得极准,从不会打搅顾蕴做事。
半个月之后,宇文愈伤势大愈,郎中被送了回去,他也开始早出晚归。从南朝送来的战报越发频繁,北朝朝堂对于南朝局势的判断却愈发模糊。
于是关于尚在建康的十万大军的撤离还是继续留守的争辩,便越来越激烈。朝堂之上有党争,可仅限于自家朝堂。那十万大好儿郎,都是北朝子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