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函郑重申明鼎新不承认公司前合伙人马魏斌转让的这批经纪约优先续约权的合法性。倘若漫天星一意孤行,鼎新将诉诸一切手段维权。
这封函发出后,没多久翟汝文竟直接电话联系上鼎新COO祁连徵,他捅出了当时那起并购案中的一个惊天秘闻:
即使算上那批四十多名演员歌手的经纪约的优先续约权,外加那部分翟汝文掏了四亿两千万买下来的版权和制作发行业务,“云海梦遥”的盘子也不值七亿九千万。
背地里,蒙信源通过组织圈内古玩交易会将自己手中的几件据说是南宋官窑孤品以及唐代草圣张旭真迹的几件古董作价两亿八千万卖给了陆知飞,陆知飞还以同样的大手笔从翟汝文手里也买走了几件元青花孤品。
翟汝文还发过来的一段当时蒙信源、陆知飞与他三人密谈的录音文件以及几份古董的鉴定报告,录音放出后给了鼎新会议室原本还些将信将疑的五人发了把石锤:
“云海梦遥”的前任老板路知飞是拿着鼎新的钱从蒙信源手里高价买入四件赝品,将钱合法输送到当时在鼎新拥有重大经营决策权的蒙信源手中。
现在那批艺人回归漫天星也是当时蒙信源、翟汝文、陆知飞三人交易的一部分,漫天星属于翟汝文和陆知飞所有。
现在东窗事发,责任人溘然辞世,主要遗产受益人跑路,鼎新则面临着商业丑闻跟重大资产流失的双重困局。
艺人资源的流失,以及一大笔直接经济损失追不回来了也就算了,翟汝文手里拿捏着这个丑闻,像个不定时的炸弹一样,时刻悬在大家的头顶上。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邵卿身处其中很尴尬:众人眼里马魏斌是自己的师兄。两人都是蒙信源手把手带入行的。
蒙信源是她的导师,职业领路人,甚至她手里绝大部分的鼎新股份都是蒙信源大限已定前优价转让给她的。
邵卿来不及去想自己藏在心里爱慕了整整一十六年的恩师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损害公司利益和自身形象的事情,她只能强行按耐着内心的痛苦,去冷静思考如何一一解决这些问题。
很快,邵卿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里的乌云蔽日的沉默气氛,她的声音跟往常那个冷静果断的邵卿并无太大差异:
“录音里翟汝文也涉及了这起利益输送,所以他捅到外面去扩散这个消息的可能性非常小,他只是传达给我们一个态度,让鼎新放弃追究那批艺人经纪约的事情。”
邵卿又燃起一根烟,烟雾缭绕中她的语速平淡而稳定:
“这批艺人实际上一直都在走下坡路了,多半都只能吃吃情怀的红利,长远点来看,对我们推进的造星计划未必是件坏事。”
“如果真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放掉这批人,翟汝文签个谅解备忘协议也就打发走了,只是这损失着实有点大,阿卿,我真想不到你老师他为什么…”蒙信源的把兄弟,高层里最年长的葛鋆说着说着忍不住老泪纵横。
祁连徵的手微微颤抖着摘下眼镜,他唏嘘感慨道:“唉,二十多年的兄弟感情,有什么困难不能直接跟我们说么?”
“我当初受让了老师的股份,算是种下了魏师兄这般做的因,公司的损失就由我来承担吧!”
邵卿打定主意后反而释然不少,她迎着四位合伙人投过来的目光注视开口说道:
“公司直接经济损失算三个亿的话,我手头那百分之二十三的公司股份,不够的话,我香山艺墅还有栋房子,加起来应该绰绰有余。”
“阿卿…”
“邵卿你…”
邵卿双手平举着,示意祁连徵、葛鋆他们待自己说完:“这时候就应该像葛总说的那般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快刀斩乱麻果断切割掉一些存在风险的关系,我退出之后,即使有一天这件事扩散出去,对鼎新的声誉也影响不大。”
她洒脱一笑,极有侠气地向四位合伙人抱拳道:“子曰:有事,弟子服其劳,邵卿承蒙各位叔伯照顾多年,相处得一直很愉快,但是在商言商,老师不在这个锅理所应当我来背,所以我希望各位无需感情用事,认真考虑我这个提议。”
邵卿无视了几位顶级合伙人的挽留和其他建议,在她强硬而坚决地推进下,鼎新反应迅速的跟翟汝文那边达成了协议。
祁连徵、葛鋆四位合伙人颇有人情味地坚持各自掏了两千万,给邵卿补上了当时她付给蒙信源的那笔股权转让金。
签股权转让协议前,邵卿只为自己提了唯一的一个要求,她想从鼎新带走翁怀憬的经纪约。
祁连徵他们对这个要求毫不意外,当初正是邵卿的坚持,鼎新才签下翁怀憬,他们很爽快的应下了。
所以才有了“办公楼”走廊里翁怀憬接到邵卿电话,征求她同意的那一幕。
雷厉风行地办完各种交接手续,邵卿毫不留恋地收拾好私人物品,仅仅只在地下停车场她那台领航员前驻足了片刻。
她甩头扯下习惯盘了多年的长发,披散着一头瀑布般的青丝,默默点了一根烟,低着头抽完,熟练地以高跟鞋尖踩熄烟头。
开关车门、点火、拉下手刹、轰起油门后她潇洒地驾车彻底离开了这家自己工作十四年的公司。
离开时她心里如此这般作别着:
「我邵卿少不更事时,爱极了李易安的辑本《漱玉词》,还曾爱口识羞于扉页里描下:‘喜欢是乍见之欢,爱是久处不厌’这般矫情的文字。
直到后来我意识到自己的关心和陪伴,变成一种打扰时,孤独才成了自我救赎的唯一手段。
今天这一切都结束了,算是我为你保住了生后的声誉所做的救赎吧。
导师,这段持续了十六年的情愫就这样画下终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