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贲老眼如电急转,问道:“陈总舵主,那几个狗胆毛贼是何门路?居然有胆挡你大驾,简直是连个死字怎么写也不晓得。”
那驼子刚想开口直言,却被陈近南挥手制止,只听他豪爽及远的声音坦荡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着这话,锐利如箭的眼光有意无意地射向两个人,恰恰是郑、冯这对翁婿。
郑、冯二人各自转过脸去,像是没胆量直视他尖锐逼人的眼光,微微哼了哼。
石贲自然懂得,陈近南是何许样人,他既然不当众明说,自是有其深层处的考量,乃转过话题问道:“陈总舵主,此回大伙儿应你之邀,齐集在青云山上,未晓你有何示谕呢?”
陈近南道:“示谕一说,陈某人焉敢僭越?”明朗无浊的眼睛四下里扫视一番,以惊涛骇浪的声音问道:“各位,你等可曾嗅出来了,三藩和清廷大有可能在短期内动起刀兵?”
这一席话震撼力特大,似乎是丢了个霹雳在火药堆上头,炸得众人心绪激烈波动,感觉有些能以接受,顿时惹起议论吵声极其聒耳,讲得最多的莫过于:“陈总舵主,您是怎样判定出来的?敦望指教!”
陈近南乃是见惯大场面的人,面对如浪潮兜脑的人声,仍能保持水井不波的神情,的确是谋干大事的出色人才,加重语气道:“两年多前,清廷派遣钦使前赴云南缴回吴三桂的大将军印绶,用意十分明显,就是在警告这大汉奸,勿怀二志,必须恪守臣节,说明清廷对他经有一定的怀疑。”
言到此处,稍略一顿,续道:“今年年初,更有南明遗臣查如龙窜至云南,上血书煽动吴三桂举兵反叛清廷,事泄被解赴京城处以磔刑,由此一来,清廷对这大汉奸的疑虑不会降低,反而准定会日益加深。”
各人听他分析得见血到位,无不自然而然地点着头。
陈近南续道:“是年三月,广东尚可喜上书清廷要求归辽东养老,清廷却不作丝毫延宕地准其所请,并且要求全藩迁徙。三藩本系一体,据在下愚测,接下来,吴、耿二藩肯定也会相继上书,佯请清廷降旨准允撤藩,以此来试探清廷的动静。满清的康熙皇帝年岁虽然不大,可他却是雄心勃勃,早就看透了三藩的危害,如无意外的话,必会全撤不误。届时,摆在吴、耿二藩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供选择:一是情愿奉旨撤藩,那便等同自割四肢,纯属死路一条;一是举兵叛清,力争一搏。”
虽然他讲得委婉,但在场诸人俱都明了,以吴三桂等奸诈恋权之辈,若是确到了万不得已的局面,笃定会放开手脚与清廷大干一场的,这正是是大赌徒的心态。
崌历【‘历’字前面加个‘山’字傍】山中都观观主清灵道长大喜道:“太好了,就让满清跟三藩这群走狗汉奸火拼一番,弄个两受损伤,咱们正好居中渔利。”
一名脸似搽金的汉子道:“道长所言,未免有点儿执见,咱们为国谋事,焉能像此恣意首鼠两端?”
清灵道长为人甚为宽和,并不以这汉子对自己口出异见而生芥蒂,反而笑容和蔼地问道:“那么,请教老兄有何见教呢?”
那汉子是个粗人,并不知晓尊重人的道理,一听问话,便道:“三藩纵然是卖国求荣之辈,但若他们与满清开战,咱们断不能净作壁上观,首重要务自是以赶走满虏出关……”
话犹未了,却遭一名须似钢针的高个子抢过话头道:“琢磨阁下的意思,敢情是要大伙儿反去相助吴三桂一等卖国贼攻打满清?”
一闻此话,那汉子立刻勃然大怒,呼呼气喘道:“我呸,谁说老子是这个意思了?就算……就算……嘿嘿,那么依尊驾的高见,难道是要我们众位英雄去臂助满清鞑子消灭三藩恶势力?”
那高个子红了双眼,急喷一口紧接一口的浊气,开骂道:“我操你奶奶个雄,你几时听见老子讲过此话了?”
这两位哥们均是一副暴躁脾性,三言两语不合脾胃,便要拔拳动武,幸亏陈近南颇具威严,有他在场就能压得住场面。
又听一位面相格外威武的男子道:“其实,据在下浅见,倒是觉得刚才这位仁兄所言的也不无道理。”眼睛望向那脸似搽金的汉子点一点头,接着道:“咱们汉人的复国大计,当以窜逐满虏为首要重任,但教外夷已靖,咱们再群策群力,还怕治不了三藩等三股背国叛宗的势力?”
一位头戴蓝色帽子的道:“兄台所见,请恕在下不敢苟同。试想想,假使真让三藩打败了满清,一支独大,那时或是吴三桂、或是尚可喜当了皇帝,权盖朝野,稳比山固,意想动他们更是痴心妄想了。”
他俩这样意见相左的言辞一经说开,刚才那汉子和那高个子再次争执不休,一时间,众人吵闹个翻了天,分为两派之见:一派是任由清廷与三藩对耗互斗,己方恰好坐收其利;一派则是认为应该先行灭了满清鞑子,复来荡涤三藩污迹,以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