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骨碌坐将起来,迭连敲着脑门,回想起适才在梦中的玄境,觉得那个玄门名词正可用来破掉这座犹似冥界压人的鬼阵。然而,到底是哪个玄门名词,却是苦思无果,急得自己是焦灼难忍,直似热锅上的蚂蚁。
站起身来,踱步走来走去,不停地走来走去,飞速思索,兀自一无端倪。于是,屈膝跪下地来,顶礼膜拜道:“皇天在上,信弟子自认一心向善,从……啊!我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正是天心通!”
何谓“天心通”?天地无棱角,人心无圆锥;穷通百般变,唯念在一维。通俗点来说,便是谨持身不遭实境所患,现境的一切皆为幻觉所致,一切化为空明,无有半点相通。当即存神一道,心头翻来覆去念着:“我是在做梦,没为什么魔阵禁困!我是在做梦,没为什么魔阵禁困!……”越念越紧、越念越响,一等心清如水的那刹间,两眼缓缓睁开,果然见到天地山川原貌了,稍一定神,拿起七星令旗放进怀内。
可没等他对周遭瞧个仔细,就听洪洁瑜溪流般怡神醒耳的嗓音狂喜喊道:“侥天大幸,熊大哥,总算是找着你了!”
熊志契一见这美妞儿,也没余暇多去留意她的装扮什么的,因为内心的欢庆情绪蒙了他的眼睛及头脑,笑着点头道:“是啊,我遭人布设阵法困在黑暗空间中,再也见不着师父、各位同门、皇上还有你等人!侥天大幸,终于让我出来了,回想刚才那个险况,我尚感余悸犹存哩!”
洪洁瑜舒眉轻吁道:“熊大哥,这两年多来,你便一直给困在暗黑空间里头?”
熊志契颔首道:“是啊……啊!不,不,洁瑜,你说什么?我怎么被困了两年多?”
洪洁瑜粉嫩的脸皮扯了扯,淡淡苍白之色浮现脸腮上,道:“那天你追敌而入棕榈林,从此便杳无音讯。两年多来,我在这方圆十里之内寻了个遍,天可怜见,今日终于找着了你。”
熊志契迷惑喃喃道:“你没跟我开什么玩笑吧?我……刚才我只不过是困了一炷香时间吧,怎么你却这样像模像样地说……说我失踪长达两年之久?”
洪洁瑜圆睁丽眸,以一副看患了重病之人的神色看着他,撇嘴道:“谁和你开玩笑了?谁有心情和你瞎开玩笑?你要不信,大可去到外面找个人问一问,如今已是康熙十二年夏季了。”
留意这美妞儿说话的神态以及语调,熊志契直觉心神起了少许异样,这才聚精会神起始留意她的衣着来,见她浑身上下全作夏装打扮,轻衫薄罗。再转视眼前的景象,百花盛然绽放,富丽明媚,另兼暑气侵人,不复自己被禁困时祁冬欲雪的光景。想到这儿,焉有再存一丝一毫怀疑的道理?
触景生情,失神游魂般道:“车轮滚滚,岁月嬗变啊!”略一作顿,询问道:“洁瑜,这么说来,在这两年时间里边,你一直都在寻找我了?那……可真辛苦了你!”
洪洁瑜并不随便领他的情,翘起樱唇道:“哼,少说动听的话,我可不大好听乐闻。你知道吗,在你失踪的这一段期间,我将那三十万两银票兑换成了零散的数目,不为人知地分给一众贫苦人家,他们还替咱俩立了无名氏的神牌位,当咱俩是神明来拜哩。”
熊志契微笑道:“你做得很对,不过咱俩根本……不过我哪里当得起神呢?是了,我的坐骑绝影呢?”
洪洁瑜道:“还担心我会弄丢了你那心肝宝贝,它正连同我的坐骑寄托在马行里。”
熊志契问道:“洁瑜,那个诱我进阵的家伙后来没对你怎样吧?”
洪洁瑜虽知他这是在赤诚关怀自己,可大凡男女有别,那个设阵诱使熊志契陷入陷阱的人是个男的,自自然然地便会联想到那家伙会否对自己有何出格的事,嫩脸不禁飞上浅浅的绯霞,翻他一眼道:“那家伙的鬼影我都没见上半个,他还能对我怎样了?倒是你呀,一进去林内便遭了算计,一困就是两年。”略顿,转过话题问道:“熊大哥,那人的超元武艺怎样?很厉害么?”
熊志契严正道:“当然厉害,他可以布下这等玄奥无极的阵法,足够证明他的超元武艺弱不到哪去!”
洪洁瑜闪闪乌黑圆溜的眼珠子,煞有其事地问道:“要是跟你对比呢?”
熊志契摇头道:“未必斗得过他!”无意中瞧见她怪异的神色,登时明白她是在质疑自己说话不真实,无奈地笑了笑,反问道:“洁瑜,你的脑筋一向比较好使,这下我只好厚起脸皮借你的智慧明眼猜猜看,那布阵人会是何方神圣呢?”
洪洁瑜尖润焕亮的俏鼻一皱,道:“我才懒得费心思去猜哩。你也不自个儿好好想想,打从你替康熙那小子办事伊始,你得罪的人还会少吗?普天之下欲想与你为难的人多着哩,这叫我哪能轻易猜得出?”
熊志契一时为之语塞,傻眼对着她,呼出一息浊气,大发感叹道:“咳,我真是冤枉啊,就这样,虚度了两年辰光!”
他这话却不获洪洁瑜的认同,只见这美妞儿大摇螓首道:“不冤,不冤。你自己不是都说了,平庸无才,既然是这样,虚度两年辰光又有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