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洁瑜俏眉微蹙,道:“怎么了?叫得吓了人一跳。”
沐瑞凤喜孜孜道;“好师姐,难不成你是全忘了?当日熊大哥伤愈后回宫之时,你曾严声严气地警告他:‘你欠下我俩的钱,限你于年内还清,如有逾期,哪怕你是再补送十倍、百倍的银子,我也定用扫帚轰你出门。’自那时起,全没见着他的形影,还以为是他把咱们给忘了,更别提于上年年底前清还所欠的钱。此趟他来了,可又徘徊门外不敢擅入,准是他的心中有根刺,怕你真用扫帚赶人。”
洪洁瑜恍有所悟,噗哧一声媚笑,转睛瞟了建宁公主一瞟,浑显大方道:“我只不过是一句戏言,如何他便听得这么认真呀?”
沐瑞凤嘻嘻笑道:“谁教你待他一成不变凶巴巴的,动辄使泼发蛮,像他那般谦和平冲的人,自然弄得怕了你,还不把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听进心坎儿,没胆有半分狐疑。而且,门口正巧倚有一把扫帚,你要是他,你又会作何感想呢?”
洪洁瑜白过她一眼,再向建宁瞧了一下,道:“也亏他能将我的话听得紧。哼,冲着这一点,马马虎虎就揭过他的不是吧,我去喊他进屋。”
走到大门口,特意将扫帚拿在手中,朝着熊志契竖眉环睛道;“你且听着:乘早收起你那些胡思乱想。现在给你个机会,要进来的,休在屋外僵待着;若不是的,你便请便吧,我这木屋可永远永远都不允许你再踏入半步。”末了又添上一句:“你若有胆妄进,定用扫帚轰你出门。”说着话把扫帚搁于门后。
熊志契的顾忌恰如沐瑞凤所猜的,心里是巴不得跨步进屋,可就是害怕碰着洪洁瑜虎着俏脸的样子,故而僵在门口,特难决断。此刻听她肯饶恕自己,一颗心高兴得几欲炸将开来,连声道:“我这就进来,我这就进来!”
一进屋去,洪洁瑜也没给熊志契半丝轻松的余隙,提高调门询问他为何不依时还钱?这么久了亦不来串一回门?口吻犹似审讯人犯没多大差别。
熊志契不得不坦白详述别后的诸般事端。他在清宫当差,洪、沐二女是知悉的;他欲拟谋擒戮鳌拜,她俩同样清楚,自忖没有什么要避讳的秘密,是以说将起来不需有所隐删。
建宁在侧旁见到熊志契敬畏洪洁瑜到此地步,难免迷惑心智。
沐瑞凤听后,心锁断开,对师姐道:“原来熊大哥不是不记得我们,也不是想赖你的钱,而是在外操劳奔波,坐未及温。好师姐,你便不要怪他了。”
洪洁瑜一摊双手,作个倍显大方的俏模样道:“好吧,既有小师妹替你求情,此事就此作罢。”清澈无翳的眼睛围绕在熊志契脸庞上。
清楚听见获得洪女的“赦免”,熊志契毋提有多欣悦,笑得喜气洋洋,时下才有心情留意起她师姐妹的秀颜:妩媚如曩,尚添了数分成熟的韵味,益显玲珑清致。再见三女并坐在一张长凳上,建宁居中,肩挨着肩,看得疑讶更甚,吞吞吐吐问道:“你们三人坐得这般紧,不大……不妥吧?”
他是想呀,建宁公主已换过男装,自己尚未拉开这一层帐幕,洪、沐二姝怎能像此“疏于端重”和“他”挨肩紧坐?所以才出此言辞。
洪洁瑜咕哝着道:“我们这般坐法,会有哪样不大妥呀?”略一沉吟,彻然顿解,飞开蛾眉道:“你心意所指的,是不是指艾绮乃男儿身?少来唬我,我的眼睛雪亮得很,打从第一眼我便瞧破艾姐姐乃女扮男装的。”灵逸的眼珠子一转,嗯声续道:“你看着我师姐妹跟她这样热络,说不定会在心里责怪我师姐妹不知检点羞耻呢。”
熊志契闻其所言,不说声佩服那可是不成的了,道;“你好精于看人!”思及她既能看得出建宁乃女儿身,相信沐瑞凤亦是与她一样了。
洪洁瑜从他说话中的语气正用心推敲着,心下存疑,俏皮笑脸问道:“你可不要跟我说,假如艾姐姐就这身穿戴首次出现在你面前,你竟有可能洞察不出内中的玄机?”
熊志契红着老脸轻轻点头,细声细语道:“我就是像你说的眼睛不亮。”
洪洁瑜又好气又好笑,难禁骂道:“笨到姥姥家了,天底下真有你这一号愚笨的人物?放着艾姐姐此等人才,穿着男装已然如斯美不胜述,娇肤玉骨的,尘世中又岂有如此俊的男子?你居然会认不出真相,一对招子是不是蒙昏了?抑或是你立心诡诈,故意伪称认不出好来跟艾姐姐套近乎?”
熊志契恐慌着道:“绝对没有什么立心诡诈的事,绝对没有!洁瑜,你莫要这么说我嘛,你应晓得,我就是脑筋不大灵光、眼珠辨事不锐,认不出也属常事啊。”自想:“你逞口妄言说,凡间没有匹美建宁公主男装美貌的人,实是大错特错,至少就有我二师哥够资格跟建宁公主一争短长。”不过这话他可不够胆量宣出嘴来。
建宁道:“瑜妹子,你便别再数说熊兄了吧,他是老实人,他既说识不破我作男装打扮,我是不作质疑的。”眼角微微扫过她和沐瑞凤一下,道:“再说,我也只是姿色平平,哪敢蒙你褒美赞语而不感愧然。”
洪洁瑜一脸正经地道:“我赞誉你姣若天仙,纯属肺腑之言,半分也无造假。师妹,你来说说,我是否是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