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广毅微哂道:“当然不是了。不瞒你讲,单凭老朽的鼠目寸光,及近不及远,焉能洞悉得出你乃龚掌门爱徒?惭愧啊!这还是多夸病医张老三,是他给老朽透的风儿。”
熊志契疑问道:“病医张老三?他给您……透了什么风儿?”
欧阳广毅道:“这位张老三身子骨较为单薄,疾恙缠绵,久病则成良医,江湖上朋友便赠其外号‘病医’。他非止精通医道,且拥有一身了不起的超元武艺,归属融门嫡辖。他一眼便看出你那匹骏马乃宫廷中物,由此溯源,寻着了你;他曾经亲赴龙翱山拜访过令师,认得了你,就怕你是不大记得他了。老朽闻知是龚掌门爱徒光临,心儿直乐,遂叫舍弟和张老三帮同款客,老朽则来请你来此一叙。”
熊志契用心思索,着实推敲不起这张老三乃何许人、是何样貌,可能他真是上过龙翱山拜望师父,可自己由于怕见生人,没多注意到他,才会视而不记的,一定是这样。
但见欧阳广毅满脸浮闪着敬重之色,游神般说道:“尊师实乃武林第一人!仰识天文,俯谙地理,超元武艺冠绝当世,群雄莫匹。奘宗四门所属人众对他崇仰尚且不说,即便是宗外之人同样打从心窝里佩服出来。自有奘、拓二宗殊分以来,有若尊师令誉者再不作第二人想!”
熊志契闻此对自己恩师的美评,喜难明诉,只觉欧阳广毅的话径直说到自己的心坎里去,口中却道:“老前辈过誉了。家师若闻这番赞语,必然心有所喜的。”
欧阳广毅站起来走入里室,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只四方小棕木盒,复坐回椅,揭开盒盖,取出一通书牍来,道:“你猜猜这是什么?这是尊师亲笔信函:遍谕凡属奘宗所辖之门派及人众,倘遇你有所求,务须竭力襄助。”
熊志契暗暗点头道:“我下山都快九个月了,师父的法牍想必也已传遍奘宗一脉,嘿,往后办起事来应可事半功倍。”
欧阳广毅将书牍至恭至敬地放回盒内,再将盒盖合紧,然后道:“熊少侠,虽说老朽在江湖上略有几分薄面,但也难能奢望你会贵步惠降。老朽大胆揣度,这回你身临敝庄,贺寿乃为其次,身有要事倒是真,如你确有什么吩咐,尽管明示便成。”
熊志契道;“晚辈是有要事上门相求,却万万不敢有讲‘吩咐’二字,更不敢烦扰老庄主的清闲,于心不安啊。”
欧阳广毅摆摆手,道:“奘宗四门,同气连枝。几多春秋以来,咱们四门始终同舟共济、患难携扶,无分彼此不彼此的。若你应真有要事亟需人援一把,却跟老朽这等见外,嘿嘿,老朽可会老大不高兴的。”
熊志契微笑道:“那好,晚辈直说得了。”遂将自己下山后如何邂逅康熙皇帝、如何进到宫去当差、鳌拜如何玩权行虐、如何迫害良善、自己如何去行刺他而吃大夸、眼前自己所欲图维等事详述一过。
言罢,定睛凝视着欧阳广毅,要辨察他作何表态。毕竟满汉之间的鸿沟太也根深蒂固,自己要他反助满人皇帝,自觉也十分说不过去,说不准他不肯应允之余且要臭批自己一顿。
却看他微仰着头,无言无语,估不透他到底是作何感想,嗫嚅着问道:“欧阳前辈,您是不是觉得,晚辈身为汉人子孙、融门子弟,竟会去投靠满人为奴效力,殊是不该,获罪于天,您瞧不起晚辈的品行对吧?”
欧阳广毅忙道:“你可休要误会了。如你所为,或有深意,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内因便非能对外人轻言谈起,其间所苦决非常人所能忍受得来。再则,鳌拜那个神奸巨恶,毫无人性地纵暴杀戮我大汉百姓,如能为诛灭此獠而出力,老朽乐则为之。老朽唯一忧心的,是怕心有余而力有不逮啊。”
闻言,熊志契暗松口气,道:“贵庄的三合困兽阵变幻离奇,名满江湖,晚辈就是厚颜拟借用来困擒此獠。”
欧阳广毅道:“好!”合掌一拍,便见范叔煊步进房来,躬身一礼,静候师父示下。
只听欧阳广毅道:“煊儿,你去唤你师哥、师弟们,速速赶来这里。”
范叔煊高唱一诺,领命而去。
未消多久,他们同门四师兄弟齐到。
熊志契留心注目,见着师伯棠面似涂青,虎眼鹰鼻,左颊上有粒小肉痣,痣上还长有几根黑毛,身形耸膊成山;欧阳仲烽颜若傅粉,高癯飘逸,倒与其父有几成相似;小师弟罗季瀚容比锅黑,大耳厚唇,岳峙身躯,备显威壮。四师兄弟因长年累月勤练三合困兽阵,受其各方主气潜染,脸色遂分成青、白、红、黑四色。
欧阳广毅道:“你们听着:此位熊少侠,正乃融门龚掌门的第四爱徒熊志契,名门子弟,丰采非俗,你们须得多多向他讨教,快些见过礼吧。”
师伯棠等四人虔奉师言,便欲给熊志契打躬作揖,施下大礼。
熊志契焉敢居尊,老早挺直站立,一见他们四师兄弟欲行大礼,慌不迭地拦阻,说道:“快别这样,小弟哪里消受得起,我们同辈论交便成了。”转谓其师道:“老庄主,可不可以先让晚辈观摩一番三合困兽阵的神威?”
欧阳广毅喜道;“正要请教!棠儿、锋儿,你们就练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