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志契不解道:“送酒菜来?你先等一下,我来开门。”站起来几把拭干身体,着上衣裤,过去打开房门,问道:“我可没唤酒菜啊?”
那店伴打笑道:“那还是客官您面子大呗,有人下单特来孝敬您的。”说着话,端着木盘进来,拾妥桌子,摆开饭席来。
熊志契细看下来,见是共有醉虾熘白果、猪囊膪肉闷酸咸菜、蜜饯果品、一尾油炸鲻鱼、蘑菇鸽蛋汤五道菜色,另有一壶竹叶青,持疑不解又问道:“你可知是谁作的东道?”
那店伴道:“那是位脸蛋圆大的矮胖客官。”
熊志契又问道:“那他人呢?”
那店伴道:“他付了钱后,吩咐厨房备下这几样小菜来送与客官您,并叫小人们用心侍候,说是补偿您的彩金,然后他就走了,也无留下大号。”
熊志契耳闻所及,明了是那汉子做的好事,他见自己不收金元宝,也许是过意不去,专程来此客栈,吩咐备下酒菜送给自己填饱肚皮,算作赔给了自己彩金,他倒着实会算数。好吧,反正自己也饿了,承其好意吃尽这些饭菜便是了,就是不敢肯定喝不喝得完这壶竹叶青、会不会不支醉倒。
那店伴代客效劳,勤快得很,舀取浴水、提桶出房,好让他舒闲地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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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卯末,熊志契因怀心事起床得早,整理毕仪态,盥洗过后,走出店堂准备来吃早饭。
只见那店主正在张打店门,喊他一声,当他转过头来瞧个清晰,睡眼乜斜,眼含眼屎,像是刚刚睡醒没来得及洗脸就先来开门那样。
他跟熊志契问了好,大夸他少年人并不贪床赖睡。还说他们这个满福镇实在太小,本地人、过路客并不多,店中没必要起得太早弄妥膳食,这个时候起床便已足够,他那独子店伴仍在床上蒙头大睡呢,真是个大懒虫。
然而这店主嫌早不急,可急坏了熊志契,他心忙赶道,偏是饥火肆虐!
那店主乃跟他说,可到街口的张大娘那儿去喝粥。
熊志契向他道过了谢,并且结清店帐,扬长出门。
早晨的气息清新宜人,街上静悄悄的,人迹甚少,薄雾在四周酒意瓢游,仿佛替大地披上一层柔和的轻纱。
依照那店主的指点而走,耗去半刻光阴,已到了粥摊前。见那摊主张大娘正忙着擦揩板桌,瞧她白发如银,满腮皱纹,弯腰曲背,应该七十有余了。
听那店主言道,她丈夫早逝了,生前正是打理这一粥摊。四十几年来,她一心为亡夫恪守贞节,坚不改嫁,其情感动大众,官府特地颁予她一块铁铸的贞节牌匾,正挂于屋内的正梁上。她无儿无女,又无近亲,可敬她骨头铮铮,不轻易接受别人的周济,全靠卖粥这一小本生意维持生计。因她粥好而且待人亲厚,生意姑且还过得去。
这粥摊乃设于她家门口,简简单单三张四方木桌,每桌摆有四张长凳。近靠门边另有一张长方形木桌,其上摆有三个大陶锅,各有炭炉温着;一列列陶碗,有些碗中装有配料;筷筒中插满竹筷,以及不少调羹。
天时尚早,她仍未发过市,熊志契慢步走近,极显礼貌地道:“老奶奶,您早,我是来喝粥的。”
张大娘笑着脸道:“先请上坐。小少爷,老妇人这儿卖的有皮蛋、鲜虾、猪肉三种粥,你要选哪一种呢?”
熊志契道:“就先喝猪肉粥吧。老奶奶,不敢累着您,我自个儿舀便可以了。但请宽心,不会舀多了猪肉的。”
张大娘笑意不减地道:“哪有那个理儿?你乃客人,就该老妇人替你舀粥才是。”
熊志契争着要舀,手快脚快,一把抢至长方桌前,揭开猪肉粥的锅盖,拿起陶碗、抓起木勺,瞄准眼力,尽量舀些清粥,留些猪肉也好卖顾客,满盼她能多赚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