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西南便想起要禀报的事情来,擦了擦眼角,道:“皇陵有人来报,庶人阿章前几日玩耍时不知怎地竟然跌落到一口枯井内,摔了一身的伤,只是两条腿都摔断了。”抬眼觑了觑怀玉的脸,又道,“本以为不行了,这两日却又养好了,当媸敲蟆
庶人阿章,这个孩子命理犯天煞孤星,八字又硬。
先前他受了风寒吃了一场惊吓,好不容易养好,却被当成质子,强行带到赵府里关着,没过几日,又被卷入混战,眼睁睁地看着赵姓人自相残杀,亲外祖及亲舅舅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
他外祖及舅舅去赵献崇家抢他时,他在内室听到外头的喊打喊杀的动静,趁看住他的人不备,攀树跳墙,叫他给逃到外院去了。
他的一个舅舅看见了他,才要过来把他救走,却被赵家大郎抢了先,一把将他掳了过去。他另一个舅舅对着堂兄赵家大郎放冷箭,赵家大郎本是莽人,因为身中一箭,一时火起,也因为皇帝业已驾崩,世子就更不应该活在这世上了,于是把他小小身子抡起来挡箭。被当做了肉盾的他无事,躲在他身后的赵家大郎反倒落了马,最终被踩踏致死。
他外祖及舅舅等一众人被杀退后,他这才知晓娘已死爹已亡。一个死得蹊跷,另一个死得更为蹊跷。娘好歹还是全尸,爹却葬身火海,尸骨无存。他成了孤儿一个,连着哭了好两日,几乎把他哭死。
怀玉登基后,他便被送到皇陵里养着。某一日坐在一口枯井旁黯然伤神,偷偷哭泣时,身后两个跟着他的小侍从玩耍,一个追一个跑,被追的那个一个踉跄,竟然歪倒到他身上去了,他一个不防,就掉到井里头去了。
这枯井极深,把他摔断了两条腿,刮出了一身的伤,人也昏迷不醒。本以为他必死无疑,谁料养了两日,除了腿不能走,竟又活转了过来,且能吃能喝,精神得很。
怀玉看夏西南一副自以为聪明的嘴脸,心中厌烦不已,蹙了蹙眉,道:“把他接到宫中跟着褚翁读书,再换几个妥当人跟着他。”
夏西南见他说这话时一本正经,不像是醉话,更不像玩笑,一时惊住,忙道:“陛下忘了,庶人阿章乃是罪人之子,如何能够接到宫中来,叫褚翁教他读书?”
怀玉道:“他父亲是他父亲,他是他。休要忘了,他也姓侯,若我这一生未能有子嗣——”
“陛下——”夏西南长哭出声,跪下重重叩首,“陛下!姑娘已经不在了……逝者已逝,陛下总也想不开,看不透,放不下,若姑娘地下有知,如何能够放得下心?如何能够往生极乐?”又哭道,“陛下漫天撒网,派出去的那些人却迟迟未能打探到消息,也是因为姑娘已不在这世上了的缘故,叫他们哪里找去啊——”
怀玉勃然变色,话也不说,抬手便将手中酒壶照准夏西南的脑袋猛地掷了过去,酒壶与夏西南的额头相撞,霎时四分五裂,碎成数片,酒水混着他额上的鲜血淌了一脸一身。
怀玉嘿嘿冷笑,恶狠狠地瞪视着他:“姓夏的杀才,我问你,她待你如何?”
夏西南额上破皮处被酒水一烧,痛得呲牙咧嘴,哭得更狠,流泪道:“臣斗胆,姑娘待臣等不似主仆。臣生病时,姑娘煮饭菜给臣吃,对臣嘘寒问暖,有什么话都与臣说,对臣像是自家人一般……”
怀玉点头,恨恨咬牙道:“她既然这般善待于你,你为何也要咒她?你为何要咒我的小叶子?你哪来的胆子!可是想死!?”
又断然道:“我说她在她便在!她好好的,只是被逼走了,亦或是躲起来了,可明白!”
夏西南痛哭流涕,勉强辩称:“臣并不敢咒姑娘。那一场大火……臣只是……”
怀玉又抄起一把酒壶,夏西南慌忙叩首,把额头藏起来,屁股撅得老高。第二把酒壶便落到了他的屁股上,一声钝响,酒壶从他身上滚落在地,却没有碎,许是肉多且软的缘故。
怀玉暴喝:“滚下去!”
夏西南连滚加爬地退下去时,怀玉忽然又在他身后疾声厉色地喝问:“你回去后可有事情做!”
夏西南毕恭笔挺地站住,垂首应道:“有,臣去问问看可有姑娘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