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了许久,她抬袖擦眼泪时,蓦地想起这侯怀玉的居所内从未见过一个使女,连个婆子也没见到过。不知道这身衣裳是谁给自己换的。心里一个激灵,从床上猛地坐起来,卷了裤腿,抱起伤腿嗅了一嗅,腿上的肌肤有淡淡药香味儿,几处淤肿也已消了大半,想来是有人为她上过药了。她霎时出了一身的汗,鼻子竟然通了,风寒也吓好了一半。
青叶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看看左右无人,院中也静悄悄的,便整整衣衫,理了理头发,悄无声息地出了门,还没走到门口,夏西南等人尚未来得及过来阻拦,她自己便身软头晕得无法,再也走不动路,无奈只得退了回去,到房中闷头躺下。到了饭时,夏西南端来饭菜叫她吃,她爬起身胡乱吃了几口,饭后半个时辰,又喝下一碗药汁,其后便是闷头大睡。
晚间,怀玉回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道:“没烧,应是无事了。再静养个两三日便可。”
过了饭时,青叶尚未用晚饭。她躺了一天,胃口不好,夏西南来劝了几回,她都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怀玉听了夏西南告状,哈哈一笑,命人搬来矮桌,将饭菜都搬到了床上。他身上有淡淡酒气,想来是在外头喝了酒,也用好了饭才回来的,饭菜摆好,他却理所当然地往她对面一坐。她也只得坐正,捡了一双筷子在手。因她风寒才有些好转,只能用些清淡饭食,他也陪着她喝了一碗清粥。
青叶心里一阵阵地犯迷糊,头反而比发烧时更晕了,几次张口想要问他为何会如此待她,又怕他会邪笑着反问她一句“傻小叶子,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老子这般待你,自然是要……”他说到这里时,语气必然是下流的,脸上自然还要配上惯常的邪笑的。
他若是这样说,自己倒不知道怎么接他的好,还是不提为妙。
二人相对无言,闷闷地吃了一顿饭。饭罢,怀玉自去洗漱。他洗罢,夏西南又为青叶也备了水与换洗衣裳。今日不知为何,夏西南看着她的目光闪烁不定,言语行动间却又恭敬客气了许多,一声褚姑娘唤得颤颤悠悠,千回百转。
青叶进了浴室,青石砖铺就的地面还是湿的,一屋子的温热湿气,浴桶也仅有一只,想来他也是在这间浴室里用这仅有的一只浴桶洗澡的。本来也是,这原本就是人家的浴室来着。
她呆了呆,脸上热了热,慢腾腾地脱了衣裳,爬进浴桶,泡了些许时候,险些睡着。等沐浴毕,爬出浴桶,才穿上一件寝衣时,忽然又是一阵头晕耳鸣,嘴里便“哎呦”了一声,慌忙扶住桶边才没摔倒在地。
她正犯头晕,忽然眼前一晃,便见有个人推开门闪身入内,她一惊,第二声“哎呦”还未来得及出口,身子已然被怀玉抱在怀中了。怀玉怕她又要使性子哭闹,便将她未及穿的衣裳都给她搭在身上。她见自家仅露了两只光脚丫子出来,并没有走光多少,果然没有哭闹,只安静地躺在他怀中,躲躲闪闪地不去看他的眼睛,但终究是忍不住,轻声问他道:“四海哥已死,我于你而言,只怕再也没有可利用之处了,你为何还要这样对我?我便是傻子也知道,天底下没有这样对待人犯的。”
他果然邪邪地笑了一笑,语气也果然下流得不堪:“我要将你养得白净肥美,将来好论斤卖给人。”见她皱眉,又笑道,“你这人爱钱,小气,会算账,我想着,将来叫你到我家中为我管家,如此,你也可以戴罪立功,你说可好?”
青叶见他不好好说话,只得叹口气,说了一声:“你杀了我四海哥。我是不会跟你走的。”言罢,转过脸去,赌气不语。
怀玉将她抱回卧室,放到床上,又命夏西南端来一碗热热的姜茶,叫她喝下,她本想赌气不睬他,却见夏西南面上虽不动声色,两只眼珠子却滴溜溜地转,睃一眼这个,瞄一眼那个,眼珠子转的太活了些,怀玉有所察觉,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他便忙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装老实人。
青叶看眼前二人的情形,觉得脸上有些泛红,不想再叫夏西南看笑话,便老老实实地接过碗喝下了,随即又出了一身薄汗,这下子身上轻快了许多。
怀玉在旁边,青叶不敢躺下,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怕他看不见,又拍了拍嘴巴。他视而不见,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杯淡茶,一饮而尽。
她又打了个更长更大声的哈欠。他又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她无计可施,只得扯过被褥裹在身上,仅露了个脑袋出来,满眼戒备地看着他。他噗嗤一乐,将茶杯放下,伸手推了推她:“你往里去一些。”她端坐不动。他又推她一把,手上用了点力,她便像个可笑的不倒翁似地歪了歪,转眼又爬起来,倔强地坐直了身子,挺直了脊背盘踞在床边,气哄哄地对他瞪着眼睛,摆出一副“打死我也不让你地方”的架势来。
他嗤嗤乐了一乐,腿一抬,硬挤了上来,紧紧地贴着她坐下,又将茶杯端过来,搁在床头,取过一本书来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