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沉默不语,蔺晨有些挫败,只好错开这个话题。
蔺晨总爱问梅长苏,可知龙葵心结何在,其实他跟梅长苏心里都清楚,龙葵的心结就是梅长苏,更确切的说,龙葵的心结应该是那个与梅长苏长相一模一样的人,那个是她王兄的人。当初蔺晨给梅长苏改头换面,用的是龙葵画出的那张脸,想的是解开龙葵心结,却不想龙葵看到改头换面后的梅长苏,夜夜梦魇,自此再无法离梅长苏半步。
“你可知,她已无法离你半步,你去金陵,她自是要跟着你去。你想要用命去换来那一切,可有曾想过,小葵怎么办?!”蔺晨收起笑意,一本正经,严肃地提醒一意孤行的梅长苏,“你让我保你两年,那两年之后的小葵呢?!”
“金陵,我势必是要回的。”梅长苏知道蔺晨话里的意思,可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无法再回头,他只能往前走,因为他的人生再无半点退路。可有些事,还是要未雨绸缪,一早就得交代好的。
“让她着魇的,是我现在这张脸。”说着梅长苏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这张自己看来都觉得有些陌生的脸,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抿唇道,“依你之力,再送她一个她心心念着的哥哥,轻而易举,何必杞人忧天呢……”
“你……”蔺晨被梅长苏云淡风轻的说话语气给气到不行,可当他捕捉到梅长苏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痛苦,不由地一愣,随即轻笑出声,“你可别激我,省的我一个气不忿,再送她一个‘哥哥’。到时候,可有你哭的时候……”
不管她当初为什么留在他身边,可这相伴十三年,她离不开他,他自是也离不了她。可他这残破之躯,到底是不能护她一世周全。他护不了她周全,自是要计划周全,为她安排好一切,“我若是不在了,你要护她周全。”
“托孤呢,你这是?!”蔺晨受不了梅长苏一副临死托孤地蠢样,把准备的药瓶放到桌上,推到他面前,“小葵虽是看起来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可这疯起来,会让人怕的惊心。我有幸见过一次,到现在回想起来,后背还有些发凉。我劝你,还是好好休养,照顾好你自己的一命,不然,发起疯来的小葵,你绝对是不想见的……”
蔺晨现在都忘不了初见龙葵时的场景,那红衣似火,红发红眸,眼眸如一潭死水,无半点波澜起伏,所看到之物如同死物,好似如地狱走出来的美艳修罗。
他把龙葵送到梅长苏身边,这一十三年,再未见过红发红眸的她,虽有些怀念,却还有些庆幸。
蓝衣黑发,温柔如水,乖巧可人,单纯如纸;红衣红发,宛若修罗,美艳如火,生人勿近。
这一前一后的反差,蔺晨自是怀疑过,也调动所有的力量去调查过,却查不到与龙葵有关的一点消息。凭空出现的龙葵,好似根本就不是这人世间的人。查不到什么的蔺晨,索性也就不查了,他一向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你这次去金陵,带小葵去也好。”
梅长苏一直把龙葵当成娇花在养,生怕她受到一点风吹雨打外界的伤害,见识过红衣龙葵的蔺晨却从不这样想。这些年因为梅长苏的病情,龙葵跟着他学医,她天资聪颖,又有他的教导,这医术自然不差,当然,比他还是差一点。
梅长苏这次金陵之行,带上龙葵,他倒是放心不少。
“不要把小葵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的剑术饶是飞流也过不了百招,又会医术,你这才去金陵带着她,我倒是放心不少。”蔺晨在梅长苏面前一贯不会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心里想什么,自会说什么,“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你这一去,自会遇到很多旧人旧事,小葵这孩子单纯如纸,只信你,你切记要保护好她,万不可因那些旧人旧事而伤了她……”
“我明白。”梅长苏点了下头,转头望向室内方向,抿唇道,“若是可以,我也不想让她陪我走这一遭。但我若不让她跟着,留她下来,她自己也会追上去。我这残破身躯至今还苟活于世,只为一事……”
梅长苏停顿了一下,把视线转了回来,盯着对面的蔺晨道,“我于她而言,是执念。她对我来说,已是亲人,多年相伴,我也已离不开她。我在世一日,便会护她周全一日。可若是以后我再无法护她周全,我希望你能在这乱世保她一世安好。”
“刚刚说你托孤,你还不承认。你自己听听你自己说这话,不是在托孤,是什么啊?!”蔺晨有些看不过去梅长苏这副要死托孤的蠢样,“收起你那副准备赴死把小葵托孤于我的心思,还是把心思收收,把你这破身子给养好吧你……”
梅长苏没有接蔺晨这话,低头,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便沉默不语。而蔺晨见他这副模样,也没有提及这个话题,这个话题便算是接过去了。
人生在世,总会遇到这样或是那样的人与事,想要称心如意,却是不容易。
于龙葵而言,只要待在她心心念念的哥哥身边,就好。
于梅长苏而言,于残破身躯,苟活于世,只为复仇一事。
纵使执念不同,最终还是殊途同归。他执念于复仇,她执念于他,在这乱世纷争之中,诡计阴谋迭出,他们能否如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