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轻,体力恢复得快,但一来一回也累得够呛。
吃饱之后,她想去看看女儿,于是又撑起身体慢慢地往育婴儿方向走。
意外地,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也站在育婴室的窗口。
那一刻,她有一瞬间的惊喜,正想叫他,可是……
他的身影有说不出的疲惫,眼神也很失落。
而那抹失落,恰好被赵胜楠捕捉到了。
对,是失落。
在没有生下小包子之前,赵胜楠就经常来育婴儿这边走走。
她见过很多首次当父亲的男人,他们看到保温箱里的孩子往往是手舞足蹈的,兴奋的,恨不得整个人贴在玻璃窗上,或者不停地朝里面的小婴儿招手,幻想孩子也能看见他。
但陆一民只是怔怔地,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为什么?他跟沈晓菊一样不喜欢女儿吗?
那一刻,她突然心灰意冷。
……
“一民……”赵胜楠扶着墙壁,低低地叫了她一声。
陆一民看到赵胜楠,这才走过来,“楠楠,还好吗?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
赵胜楠摇头:“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他去扶她:“要我抱你回去吗?”
“不用,扶一下就可以了,我想去看看孩子,”她说。
他便扶着她。
玻璃窗前,她又看到了那个粉嘟嘟的小包子。
小包子正在自己吐口水玩,多可爱啊。
她问陆一民:“你喜欢她吗?”
陆一民说:“喜欢!”
语气却是平淡的。
她淡淡地笑了笑,随后问:“你觉得她长得像谁?”
“……”他淡淡一笑:“孩子还小,看不出来长得像谁的。”
他刚刚就看得清楚,这孩子的鼻子似傅晨东,是那种微微笔直的,棱角分明的鼻子,还有下巴的轮廓,是个尖下巴。
赵胜楠微微带着笑说:“可我怎么看得出来呢?她……眼睛像我,眉毛像我,鼻子……”陆一民也是笔直的鼻子,她说:“她的鼻子像你,只是你的粗犷一些,没有她那么精致,不过女孩子不需要那么粗犷的,长这样就很好了。”
只要看到孩子,她的脸上就会露出不自觉的笑,多可爱啊,她怎么也看不够。
她说:“一民,我很想时时刻刻都看着她,你看她的睫毛多长啊,额头也很宽,听老人家们说,额头宽的女孩子心大,有福气。”
“嗯,她一定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赵胜楠又说:“一民,你给她取个名字,大名。”
陆一民犹豫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起个名字不能随便,我回去让我爸算算孩子的生辰八字,看看对应的五行里缺什么,再决定起什么名字吧。”
“嗯,”她的目光再也移不开小包子了。
……
小包子要在保温箱里住二十天,邓主任说主要是防止感染上肺炎。
小包子要在医院,赵胜楠便也不回家,继续住在医院里。
医院的护士笑话她:你当真把医院当成自己家了?哪有人在医院坐月子的?
陆一民也劝她回家,但她坚决不回,说在这里清静。
陆一民请假请不长,七天陪假产结束之后又要上班了,她回到陆家未必就能好好坐月子,倒不如住在医院里好好看小包子。
沈晓菊也不给她送饭来了,她就吃医院里的菜。
哺.乳.期是不能吃太咸的,她就把菜放开水里洗一洗。
后来,医院里的护士告诉她,医院的职工食堂开放月子餐了,问她要不要订一份,食堂的职工会每天帮她送餐来。
饭菜也解决了,她就更加乐意住在医院了。
吃了医院的月子餐后,她的奶水越来越多了,她每天把奶水挤出来喂小包子,护士说小包子长得特别快,出生时才四斤,才十八天就长到五斤半了,跟足月的孩子差不多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子里一个人待久了,她的神情越来越恍惚了。
与陆一民之间的隔阂得不到消息,与沈晓菊的关系又是一天比一天僵。
这些,都是她婚后寄托了很大希望的亲人哪。
更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搬张椅子来,隔着玻璃窗看着保温箱里面的小包子。
她想不明白,这么可爱的孩子,陆一民为什么不疼她?
一个人待久了,想得事情难免就多了。
她回想起与陆一民之间的关系。
明明结婚前后都是很好的,那时候的两人真是甜腻得很。关系变僵应该是从怀上小包子开始吧。
那时候,陆一民说让她吃避孕药的,可她没吃。
后来陆一民又让她打掉,可她不听话。
所以陆一民就一直与她僵着。
她看着保温箱里面的小包子:“包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吗?”
有两个护士从外面经过,其中一个护士小声说:“30床这个病人是不是得了产后忧郁了?成天一动不动地待在这里。”
另一个护士说:“八成是,唉,所以说嫁给优秀的男人未必就会幸福,还得看合不合适。”
“怪可惜的,看着这么郎才女貌的一对。”
“……”
看到前面站着的邓主任时,两个护士一下子不吭声了。
邓主任没有理会那两个护士,而是走到赵胜楠面前,小声地唤了她一声:“赵小姐?”
赵胜楠没有回应,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小包子。
邓主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办公室。
她给傅晨东打了个电话:“她的情况很不妙,坐月子的产妇是很容易得产后忧郁的……没有什么方法,让产妇保持心情愉快就可以了,要不你跟一民谈谈吧。”
……
陆一民其实也没有闲着,这段时间出了一趟警,一伏击就是三四天,毕竟警员的工作不像办公室里的白领那么有规律,他们的时间很难自己控制。
除了出警,他的时间也全都用在去医院里看赵胜楠了。
他也不是铁石心肠,孩子那么可爱,哪怕不是他亲生的,他也是乐意抚养她成人的。
只是,赵胜楠坐月子期间总是对他淡淡的,两人似乎没有办法沟通得起来。
她不愿意回家里住,老妈又一直有怨言,说儿媳妇真是越来越不把这个家放在眼里了。
他感到心烦意乱,但他更希望赵胜楠能够开心起来。
这天他刚从局里下班,正要去取车,却看见军绿色的越野车旁站着一个人。
他冷冷地走过去:“你来干什么?”
傅晨东说:“一民,阿楠的情况很不好。”
陆一民看着傅晨东,语气已有怒气:“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好?本来我跟她好好的,可你偏在其中搅和,要不是你,她不会这样。这一切不都是你惹出来的!你既然爱她,那一开始就要放手,跟她断得干干净净,而不是趁虚而入!”
傅晨东冷峻着眉:“是,我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我一早就跟你说过,那女人是我的,是你不顾兄弟的感情硬是要夺走。你夺走也就夺走了,可你没好好疼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是要好好疼她,这中间都是因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在我们之间,现在孩子……”陆一民没有说下去了。
“孩子是我的,对吗?”傅晨东平静地说:“如果你不接受这个孩子,那你可以把她们都还给我。如果你接受这个孩子,那你就跟爱阿楠一样爱这个孩子?一民,你能做到吗?你不就是过不了孩子非亲生的这个坎吗?”
“那你能吗?”陆一民冷笑一下:“如果今天娶她的人是你,而她生下来的孩子是我的,你会怎么办?”
傅晨东没有说话。
陆一民嗤笑道:“你自己又何尝不是跟我一样过不了这个坎。”陆一民往前走,把傅晨东撞开。
而傅晨东却一下子把他抓住,他有一眼神有一丝霸道:“一民,把她还给我!”
陆一民甩开他:“对不起,我做不到!”
陆一民驱车去医院,傅晨东也跟着去医院。
……
赵胜楠天天看孩子,天天看孩子,可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原来粉嘟嘟的孩子突然变黄了?
她去找邓主任,邓主任说这是黄疸,早产儿一般都有这样的情况,有些会消退得早一些,3-4周会消退,有些会消退得晚一些。
那天傍晚,她又搬了凳子去看孩子,却发现保温箱里的孩子一阵突然抓狂起来,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她赶紧去喊医生,那天邓主任没有来上班,是另外一个医生过来看的,医生打开育婴室,再打开保温箱,当时小包子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青紫色。
赵胜楠吓坏了,“医生,我女儿她怎么了?”
“黄疸严重,需要马上救治!”
赵胜楠马上就流泪了,她央求医生一定要好好救她的女儿。
陆一民和傅晨东都赶到了。
看着育婴室外慌作一团的赵胜楠和手忙脚乱的医生护士,陆一民首先去抱着正在哭喊的赵胜楠:“楠楠,发生什么事了?”
而傅晨东则问医生:“孩子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需要送去吸氧和照蓝光,有家长陪同吗?”
“我去!”傅晨东跟着医生走。
而赵胜楠从始至终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小包子,看着小包子被抱走,她一下子甩开了陆一民的手,跟着傅晨东走。
……
医生给小包子采取紧急救治措施后,小包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一些。
傅晨东嫌弃这家医院的条件不够好,要把小包子转到专业的妇产科医院,他打电话让陈乔马上安排。
天色已经很晚了,赵胜楠看着傅晨东忙前忙后,她怔怔地问:“你为我做这些有什么意义?为什么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
傅晨东说:“阿楠,你先别管这么多,把孩子治好了再谈这些,成吗?”
“不成,”她冷冷地看着他:“傅晨东,我已经说过了,不管你替我做什么我都不会领情的,你救过我又怎么样?对我的孩子好又怎么样?你不就是想在我和一民关系不好时趁虚而入吗?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