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就不去了,”燕七摇手,“我减肥呢,不吃肉和油腥儿,去了看着大家吃,多受罪。”
“瞅你这出息!”元昶好笑,不由在燕七身上打量了半晌,“别说,你这一阵子还真是显瘦了,四个下巴变成仨了
。”
“……我这不是下巴是千层饼吧?”燕七无语。
“哈哈哈,管你是什么,反正篝火会你跟我一起去!我教你喝烧刀子!”元昶笑道。
“我直接吞刀行吗?”
“还敢乱吃,不减肥了你?!”
“……”
不管减不减肥吧,燕七总归还是得去,皇上做东,谁敢不给这个面子。临去前先打扮,燕七幸福又忧伤地发现自己所有带来的衣服都穿不了了——真瘦了,不是衣服,是人,二十天里瘦了将近十斤,已经是相当狠的幅度了,节食、跑步、攀岩、游泳、被熊孩子收拾,果断是最有效的减肥套餐。
实在不行就只能穿这几天跑步时穿的短褐了,反正运动服宽松一点是正常的,但是去吃吃喝喝穿成这样真的好吗?搞不好会被认为是准备大展手脚狠狠吃穷皇帝来的。
正和煮雨对着摊了一床的衣服纠结着,就听见有人在外敲门,见是一枝,恭恭敬敬地立着,手里托着个包袱:“老爷给七小姐的。”
打开包袱看时,是一套新做的衣裙,天蚕丝,月白底,清清浅浅似有似无地晕染出一幅云海惊涛图,裙摆上还有两句潇狂草书:眼前沧海小,衣上白云多。
头发绾成花苞髻,只插一支白玉云头簪,腰不悬玉,任轻绦垂膝,清清爽爽地从房里出来,煮雨看得惊喜:“姑娘,真漂亮!”可具体哪里漂亮呢,煮雨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自家姑娘真是太配这身儿衣裳了,看着干净又畅快,吸一吸鼻子,就仿佛闻到了清霄的味道。
到了该出门的时辰,燕九少爷先等在了楼梯口,揣着袖正赏落日斜晖,余光里就多了道悠悠凉的影儿,慢慢转头看过去,定格成夕阳下的剪影,直到他姐走到跟前,这才垂了垂眼皮儿,复又抬起,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真要这么男扮女装地去?”
“……”
“衣服不错。”
燕七难得被她弟表扬,抬手在人家脑顶上盖了一把,被她弟嫌弃地挥手拍开,转头往楼下走,没带煮雨和水墨,因为参会人数太多,又有宫中专门派下来的侍女和小公公在现场伺候,主子们也就不必带着下人们过去添嘈杂了。
燕子恪还没有下班,官眷们先去会场,家里头当值的要等下了班回家换过衣服才能去。
说好了要来叫着燕七一起去的元昶却没有出现,燕七也没有等,反正在会场总能见到,姐弟俩不紧不慢地往做为会场的东边河滩上去,待将要走到时,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了水平面。
东边的河滩皆是细细的沙子铺就,篝火就架在这沙上,将近一人多高的柴禾垛足有十几垛,沿着河滩每隔数十米一字排开,燃起的火焰将近三层楼高,映得旁边的湖面一片红光灿灿,这情形儿直让众人未等到开宴就已经先嗨了,兴奋地围在火堆周围嬉笑玩闹。
河滩的内侧正有十几名太监模样的人在摆着长条案,案上一盆盆一盘盘地堆着各色水果点心和处理好的生肉,又有十数名较壮实的太监正排着队抱着酒坛子往这厢来,侍女们则拎着盛有香饼的篮子挨着个儿地往火堆里投放。
待各色食物都摆放妥当之后,又一队人遥遥地从行宫的方向走过来,近前看时见是拿着各式乐器的宫廷乐伎,还自带了大地毯,找了个不妨碍这帮贵人宴饮玩闹的地方铺展了坐下来,整顿一番就开始了吹拉弹唱。
有了背景音乐的衬托,气氛更是轻松愉悦,篝火旁也都铺好了毯子,人们迫不及待地呼朋唤友围火而坐,有人已经是等不及先用长竹签子串了生肉在火上烤起来了。
燕七和燕九少爷挑了离乐队最远、最靠边的那堆篝火,这里距摆食物的条案也远,因此并没有多少人,只有那么三五个,隔火而坐,悠悠闲闲地聊着天
。
“想吃什么,我去拿。”燕七问燕九少爷,以这货的性子肯定是不会跑去那边的桌上拿上块生肉就走的。
“熊掌。”燕九少爷随便说了一个。
“?”
“再不然鹅肝。”燕九少爷知道燕七那句的意思。
“挑食不长个儿知道吗,就鸡屁股吧。”燕七起身往那边去了。
燕九少爷手肘支在膝上,一手托着下巴看着他姐的背影。
人一瘦,走路的姿势都变了。
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不经意地会扭腰摆臀,她走起路来既轻又稳。
轻得像云,稳得像山。
好半晌才回来,手里拿着已经串好肉了的签子,不出所料地,都是燕九少爷爱吃的,当然不会有鸡屁股。
另一手拿着用竹筷插的削切好的水果。
才刚递到燕九少爷手里,就听得有人在远处撕着老鸭嗓叫:“燕小胖!竟然没等我自个儿跑了来!”扭头看过去,见元昶已是大步向着这厢奔来,身上还挎着个什么东西,见面先狠狠在燕七鼻子上捏了一把,然后才瞟一眼,又瞟一眼,再瞟一眼地在燕七身上打量,“咳……你今天……这衣服还挺漂亮……那什么,燕小胖!你为啥没等我!?”
“啊,你这不是认识路吗。”燕七道。
“——我又不是因为这个去找你!”元昶瞪她,从身上把挎着的东西拿下来,“我之前不是答应了送你一张我师父亲手做的弓吗,我是给你送弓去了,结果你这笨蛋也不等我,害我还得拿着弓到这儿来!喏,柘木的,四十斤,我跟你说,我师父做的弓,绝对是天下最好的弓,你可得好生保养,别弄丢弄坏了!”
“好的,谢谢,你费心了。”燕七伸手接过,正待细看,却突然由横刺里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这弓给夺了过去。
“秦执玉?!你干什么你!”元昶恼火地瞪向来人,“把弓还回来!”
秦执玉拿着弓向后退纵了三四步,眉目俱冷地也瞪着元昶:“元昶!我求了你好几次,想要请你师父给我做张弓,你推三阻四就是不肯,这会子凭什么给姓燕的做?!”
“我乐意给谁就给谁,关你个屁事!”元昶火大地一伸手,“还回来,秦执玉,别再逼我动手。”
“你——你以为我不敢还手?!”秦执玉早忍不得了,劈掌向着元昶攻来,元昶一偏身轻松闪过,伸手去抢秦执玉手里的弓,秦执玉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腾身堪堪避过,两个人就在当场你来我往地动起手来。
燕七看着燕九少爷面无表情地将手里被溅上因那两人过招而扬起的细沙的肉丢进了火里,便和他道:“换个地方吧。”
燕九少爷也未多言,起身掸了掸衣摆,和燕七准备往远一点的篝火旁去,却谁料正逢此时,秦执玉那厢眼看争不过元昶,骄横的性子上来,抛手就将那张弓丢了出去,冷声喝着:“这弓你不肯给我,那就谁也别想要!”
弓是丢向篝火堆的,不成想燕九少爷这当口正从毯子上站起来,弓身正砸在额角,秦执玉这一丢是生怕元昶飞身去抢到,因而用足了力气,将毫无防备的燕九少爷砸得向着火堆的方向一个趔趄,险些就跌进火里,幸好旁边的燕七反应快,一把从后头将他拦腰箍住,待扶他站好,却见已是满脸满襟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