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元昶一口老血窝在喉咙里,没来得及吐出去就被这只小胖手给拍了回来。
“好了,你赶紧回家吧,天都要黑了,谢了啊。”燕七从元昶身上下来,白花花的手在人眼前晃了晃,然后转身进了马车。
“燕小胖!你给我等着——”元昶反应过来时,燕家马车已经没入了夕阳的余晖里,吱吱辘辘的,那声音淡然又安逸。
元昶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胸也硬,手也硬,这触感连他自己都不喜欢,远不如方才,被那一团白白软软的小肉馒头打中,那一瞬间,感觉连腔子里突突跳的心脏都跟着软了下来。
“燕小胖!”元昶哼笑了一声,对着空气一字一字地念道。
被人背后念叨的燕七此刻正在马车里接受自家弟弟的目光鄙视,整坨人都怂了,目光移向车窗外,看芝兰河上亮花花的金波。
“中午要在书院吃?”燕九少爷慢吞吞地开口了。
“你觉得怎么样?”燕七问。
“你开心就好。”燕九少爷道。
咦?为什么这货一不毒舌了就令人有种不踏实的预感。
事实证明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学校食堂的伙食是暗黑料理界的魁首此一定理简直亘古不变。
太特么难吃了。
椒盐香脆小馄饨是什么鬼。
炖带皮牛蛙真的能吃你没骗我对不对。
樱桃炒鱼丸呢?
青枣炒豌豆呢?!
别以为官眷就有特权在学校大鱼大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后面那一套一套的始终是各大书院用以要求学生的准则,给你做什么你就得吃什么,挑三拣四的,朝廷每年赈灾救济灾民都救济不过来,大灾年的时候连皇帝都要缩衣减食,你这会子不锻炼着吃苦就咸,将来拿什么面对有可能会出现的艰苦岁月?
燕七真没吃多少东西,在元昶的坏笑声中望菜兴叹彻底撂下了筷子。
平时在家里吃过午饭,燕七还可以睡上一会儿,如今在学校用餐,吃完了没有床可躺,只好被元昶逼着满校园逛荡,美其名曰“消消食”。
“第一年入学的时候,我在这里跟人打过架,”元昶兴致勃勃地给燕七讲述自己的当年勇,“喏,就在那座假山上,那小子被我一拳揍飞了,跌下假山,正落在旁边那棵梨树上,压断了几十根树枝子,你看,现在这树上还留着断枝呢。”
“你知道不知道洗砚湖有多深?我下去游过,告诉你,说出来能吓哭你!我当时游下去,就觉得湖底有个东西不大对劲儿,我就过去摸索,越摸越觉得那东西好像——一个人!”元昶说至此处猛地凑到燕七耳边一声喝,结果人一脸面瘫除了条件反射眨巴了下眼之外啥反应都没有。
“真没劲你,燕小胖。”元昶悻悻地在燕七额上弹了个脑崩。
“是啊,中午没吃饱,现在身上一点劲都没有。”燕七叹道。
“……”
“我回课室去眯一会儿,你自己玩儿吧。”燕七挥手就要告辞,被元昶扯住胳膊。
“就知道吃了睡!不长肉才怪!”元昶一指东边更大的一片堆砌成嶂的假山,“跟我去那边,那边有歇脚的地方,大中午的正好晒晒太阳,见天儿窝在屋子里有什么好!”
“好吧。”燕七道。
“……”燕小胖的毫无原则性元昶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了。
这片假山上的景致很是不错,有佳木葱茏,有飞亭曲涧,有天然石洞,也有人造雕像。取石阶向山上走,一路蝶飞蜂忙,鸟语花香。
“其实这山我也没有走遍过,”元昶飞身跳到一块三米多高的山石上居高临下地和燕七道,“听说这山上有不少的山洞,有深有浅,有的互相通气,有的却不知通往哪里,还有的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燕小胖,和我一起钻洞探险怎么样?”
“说好的晒太阳呢?”
“晒多了人会变黑知不知道!本来就胖,再黑了还能要?将来不要嫁人了你?”
“……好吧,你赢了……”
元昶就带着燕七开始了钻洞游戏,这片假山足有半个公园大小,反正古代地广人稀,逮着地儿就可劲儿造景呗,古人可是最崇尚人与自然的水乳.交融了。
这些洞果如元昶所说,有大有小九浅一深……嗯?有的洞里除了石头就是杂草,有的洞里则阴气森森潮湿腥臭,还有的洞干脆就成了男学生们路过顺便清理内存的专用坑,两个人进进出出数十下……咳,也没得到什么快感,咳咳。
逛来逛去就渐渐绕到了后山,后山背阴,生着藓苔藤蔓,将陡峭的山壁覆盖得严严实实,一座荒废掉的小凉亭就建在最陡之处突悬在半空的巨石上,亭上匾题“酉初亭”三字。这亭子也不知是哪个糟心的匠人设计的,除了元昶这类能偶尔飞檐走壁一下的家伙能跳过去,正常人谁会那么神经冒着失足摔下山的危险踩着滑苔硬要上那亭子啊?
然后元昶就带着燕七飞纵过去了,兜头罩脸糊了一人一身蜘蛛网,但见这亭子里哪儿哪儿都是一层厚厚的灰,以古代这样的自然环境来看能把灰积到这样的程度,这亭子少说也有十来年没有人光顾过了。
“说好的只钻洞呢?”燕七把粘在嘴边的一只小蜘蛛弹开,无语地看着身边的熊孩子。
“女孩子家家的,老在洞里钻来钻去像话吗?”元昶一边四下打量一边训燕七。
……尼玛,再这样打你啊。
“嘿,瞧,这桌上有个棋盘。”元昶指着亭中心的小石桌道。
燕七瞧了一眼:“不是棋盘,是九宫格。”
元昶鼓起腮吹了口气,桌面上立时尘土四扬,好半晌尘埃落定,桌面上的凹陷下去的石刻条纹便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果然是九宫格,横纵各九格,方方正正地排列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