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月饼被细细切开,众宾客看着从未见过的这种贺礼,一旁的嬷嬷手中另一盘端在了岳夫人的身前,岳夫人显然也是对这种贺礼十分好奇,口里夸了一句:“晔儿当真是有心。”
众人见岳庄主吃了一块儿,岳庄主细细地品着,道:“这味儿,的确有些特别,似花香又不似花香,倒似有许多花儿,好。”
众宾客伸长了脖子,岳文晔朗声说:“儿子在这里祝父亲福寿安康。这百花香的月饼,既是有年年中秋人长久的意思,也有愿岳家如同这百花香,聚这百花之香,年年长盛。”
岳庄主眯着眼看岳文晔说出这样的话,指了案上一杯酒,说:“晔儿说的好,如今这杯酒你代为父饮下。”
众人低声议论,无不以岳家的强盛而暗暗心惊,这般说来,岳家其实是非常又野心的,单看岳二公子说了这样的话,岳庄主还赐了酒,看来岳家是有意彰显自家的阔气了。
岳庄主吃了饼,其余为宾客们准备的月饼都端了上来,翆琉早已经得了吩咐,将从龄手中的月饼特意关照,是以当岳文裕吃到月饼的时候,只有一股浓浓的蔷薇的香气。岳文裕不动声色,抬头,见对面的女眷甚多,因是贵客的原因,燕绾坐在了显眼的前排位置,今日她一身浅浅的粉衣,在一众盛装打扮的女眷中间显得越发醉人。
岳文裕喝了一口酒,应付了前来敬酒的一位公子,又吃了一口月饼,依旧是蔷薇的味道,坐下时,遥遥看见燕绾的嘴角牵起了一抹莫测的笑容,对着他遥敬了一杯。他了然地笑笑,痛快地饮下了酒杯中的酒。
回头问从龄:“这月饼?”
从龄低头:“是先前翠琉姐姐给奴才的,说是为大公子特意准备的。”岳文裕低下眼眸,轻轻颤动的睫毛让人看不清他的思绪。酒过三巡,宴上正酣,燕绾忽然站起来,离了席。原来是今日燕绾不敢再多喝酒,但是坐在一众岳家的女眷宾客之中,被那脂粉的香味熏得头疼,这里开阔,但是毕竟不如室外,燕绾用手背凉了凉稍烫的两颊,借口更衣离了席。
空气中也带着一股秋夜的暖意,褪去了白日的酷热,这时候分外暖人,燕绾坐在廊下,远处有淡淡的人声穿透过来。翠琉一位燕绾吃出来醒酒,这时候去拿了醒酒汤。一阵夜风吹来,有馥郁的花香,燕绾恍恍惚惚地想着,这岳家的空气似乎从来就没有清透过,不同的时节就有不同的花香,也不知为何岳夫人这样地爱花。
方才看见岳文裕吃了月饼,又叫翆琉做得这样的明显,不知道岳文裕是否会知道她的意思,她这时候借口出来,实则也是想试他一试。
果然,燕绾料得没错,翠琉不过刚刚离开,廊外转出了岳文裕的身影,今日他依旧是一个贵公子的模样,连脚步都沉稳得可怕。
燕绾站起身,看着他。
“夜深露重,怕是要着凉的。”
燕绾看着自己的胳膊,只觉自己的身体感受到的热度远远说不上要着凉。
“岳大公子多虑了。”原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不想燕绾话音一落,岳文裕就皱紧了眉毛,说:“没想到燕小姐如今还是对文裕这样见外。”
燕绾状做吃惊,问:“岳大公子何出此言?”
岳文裕猛地看着她的眼睛,定定地说:“你来了岳家这样久,为何从来都叫我岳大公子?连二弟,你都叫文晔。。。”岳文裕猛地住口,抿紧了嘴唇,那眼中的神情看到燕绾心里咯噔一声。
燕绾垂下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在岳家做客,理应唤你大公子,至于文晔,他比我小上许多。。。”
“够了!”
两人的心里都是一惊,岳文裕惊的是自己竟然这样不受控制地说出了这样的话,燕绾心中则是惊的看来今晚不是很好打发。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燕绾这时候暗暗咬牙,既然今晚决定这样做了,不如就做到底。
“我这人实在是有些粗心大意,儿时爹爹赐我许多珍宝,我都一一损坏了,这样珍贵的‘翆骨玉面’我怕是不能保管好,还望岳大公子暂且收回,免得暴殄天物。”
月光下她的手洁白,指节圆润粉红,手中一张绣得仔细的蜀锦帕子包裹着一把流光溢彩的扇子,有一瞬间,岳文裕觉得自己丧失了呼吸。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夜被父亲外派做事,那夜大雪,为了赶回来告知消息,他策马一路从城外回到庄上,沿路的人家都已经熄了灯,只有雪夜的风和严寒一路伴随他,回到庄上的时候,他冻坏了,整整生了一个月的病。这一刻,他仿佛又置身在了那夜的奔驰之中,唯一不同的是,那一夜他知道自己归途的终点,而今夜,他已经迷失。
燕绾的手有些颤抖,岳文裕从她的手一直往上看过她的眼睛,他想,那双眼睛里究竟装了什么让她如此决绝地拒绝他呢?
岳文裕淡淡地转过头,说:“燕小姐怕损坏,也大可不必,这样的扇子,在我岳文裕看来,不是什么稀奇之物。”况且是送与你,就算是一千把,一万把,只要你要。岳文裕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加了这样一句。
燕绾看着自己手中的扇子,叹了一声说:“大公子白日里让的那盘棋,我十分感谢,但是我实在不能收这扇子。”
“我说你收你便收。”月光下燕绾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的语调平淡,燕绾的胆子不免就大了起来:“大公子既然已经为我做主吹曲,此举有违我的本心,那我便不能再做一件违背自己本心的事。即使是大公子你,也强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