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卫壁率领一百六十余名汉军留守盘橐塞,军司马越斗和丁军候率领以疏勒死士为主的三百名步卒奔袭涅盘城。三百名敢死士缒城而下,城下的汉军兵士和疏勒死士也都如夜袭般紧紧牵引着绳索,以防浓雾中失踪掉队。
领队的丁军候执掌着罗盘,小心翼翼地看视着方位。城下的敌军哨骑早已撤去,惟有远远的敌军外的篝火仍然朦脓未明。大雾弥漫天际,视野迷茫不明,敌军也减少活动,龟缩在营寨中。三百名步卒在浓雾中蹒跚前行,一路行军虽未遇到敌军车骑人马,然而长途漫漫多有迷途掉队者,众人只得轻声呼唤,聚拢迷途掉队的散卒。
日中时分,浓雾渐渐散去,大队步卒已经行军了四个时辰,可仍然不到二十里。天色渐明,视野可达百步,敌军人马车骑必然也开始在路途上往来奔走。为避免路途上活动的敌军察觉,丁军候带领着三百步卒北行十余里,远离敌军川流通行的坦途大道。天光大亮,大队步卒行军速度加快,可仍然小心谨慎地潜行,距离大队步卒的南面二百步外,不断交替派出斥候士,沿着敌军来往的方向探察敌情。
夜半时分,大队兵卒辗转抵达涅盘城下。夜色深沉,残破的外城墙垣悲怆苍凉,仿佛还在诉说去年悲壮惨烈的攻防战事。最后一队辎重粮秣车骑逦迤缓缓,连绵进入内城,壕沟上的吊桥徐徐收起,厚重的城门隆隆关闭。内城墙垣上灯火通明,有十几个敌兵在城垣上巡梭警戒。墙垣下遍布鹿角,鹿角外是深深的壕沟,墙高壕深,难以逾越,敌军自然以为可以安枕无忧。
军司马越斗和丁军候掩身在外城的断壁残垣中,察看着内城墙垣上的敌军动静,三百名步卒也匍匐在外墙的阴影中蓄势待发。
军司马越斗冷冷地悄声问道:“军候所说的飞檐走壁之人何在?”
丁军候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城门,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士史鲁奎和他的部属已经出发。”
鱼服这才发现士史鲁奎和他属下的五名汉军早已悄无声息地销声匿迹了,他们应该都是那夜出入城垣来去无踪的同一伙大盗。
鸡鸣时分,城头忽然抛下一支火把。丁军候微笑着说道:“大事成矣!”悄然招呼所有兵卒翻越外城的残垣断壁,穿过破败的街道,爬进城门下的壕沟,然后又从壕沟里爬出,紧紧背靠着城门两侧的墙垣。
厚重的城门悄无声息地徐徐开启,城门两侧背倚墙垣的三百名汉军吏士和疏勒死士悄悄地进入城门,城头上警戒的敌军仍然懵懂未觉。
内城中的屋舍大半用来存放千里转远至此的粮秣军械,丁军候对于内城中的屋舍布局了若指掌。早已分派了详细位置的各队敢死士依次奔向大屋,悄然杀死昏昏入睡的守卫,砸开木门冲入屋内,将随身携带的火油、膏脂泼洒在粮秣上点火。
城中惊觉的敌兵呼喊声响起的时候,十几幢屋舍已经浓烟滚滚、焰火熊熊了。城内狭小,屋舍密集,屋内粮秣军资堆积如山。一旦祝融回禄光临肆虐,即使雨师惠顾照拂,也是望火兴叹、无能为力。
望着全城肆虐的烈火浓烟,军司马越斗难得惬意地哈哈大笑,连连大呼:“快哉!快哉!”然后带领属下汉军吏士追杀满街惊惶失措的敌军兵卒和隶夫。
城中敌军大乱,不知道是该先忙着救火,抢救粮秣,还是应该抵挡突入城中的汉军。已然手足无措的敌军被如狼似虎的汉军和疏勒敢死士大肆杀戮,城中敌军惊呼惨叫声不绝于耳。
纷乱到晨时,军司马越斗急令众人速速撤回城外。倒不是军司马越斗不愿继续追杀渐无招架之力的敌军,而是城中熊熊大火焦灼炙烤逼迫汉军不能久留。
丁军候洋洋得意地骑在马上,指着身后几匹骏马,招呼军司马越斗上马。原来丁军候和士史鲁奎率领疏勒人在城中趁火打劫,大肆劫掠金玉宝石,还抢掠了五十余匹骡马。军司马越斗冷冷地拒绝了,招呼收拢汉军吏士和疏勒死士出城。鱼服也有些大惑不解,长途潜行奔走皆是步行,掳获这些骡马又有何用,看来丁军候属下那帮大盗仍旧是贼心不死、死性不改。
士史鲁奎指挥着二十几个力大如牛的疏勒死士拖来十几辆辎车和十几捆秣草,待众人全部撤出城外,便将辎车、秣草封堵在城门口堆叠点燃,熊熊烈火也封堵了城中敌军逃出生天的唯一退路。
鱼服回望夜色火光中的涅盘城,这个曾经生死与共的城垣如今在冲天大火中熊熊燃烧。城垣上渐渐有烈焰炙烤逼迫而慌不择路的敌军兵卒跳下高墙,重重摔下的敌兵折腰断腿,凄惨的哀叫声还未散去,旋即被城内屋舍轰然坍塌的巨大声响掩盖。内城中三十多户屋舍即将化为涂炭废墟,敌军贮藏的数万石粮秣也将灰飞烟灭,死伤惨重却因高墙火门隔绝而撤退不及的数百名敌军也将在烈火中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