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凛风雪中,涅盘城长宅邸前,二百名身裹重甲的敢死士肃然饮下壮行的葡萄美酒,在重甲外再包裹上全城搜集的白色羔羊毡毯、裘袍,操持木盾、长矛、短剑,带上膏脂、火油、火炬准备出城。
黎夫人抱着幼女伫立在门口,碧瞳坚毅地凝视着丁军候。怀中稚幼的女儿懵懂无知,全然不知父亲此去九死一生的危险万难,依然嬉笑着呀呀细语,向着甲胄出行的丁军候挥动着衣袖,为他送行。
丁军候可能是怕儿女情长为人所笑,竭力回避着黎夫人的灼灼目光和女儿的嘻嘻笑脸。他转而向着士史鲁奎戏谑其蹇足,调笑其作狼不成,今后可能反倒要成为不(敏感瓷)良于行的狈了。
尉史赵昴犹豫了片刻,走到士史鲁奎面前,将戴在颈项的一个脏兮兮的锦囊取下,小心翼翼地交到他手上,嘴里嗫嗫嚅嚅却是半晌也说不分明。士史鲁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说着替他保管,回城之时再归还给他。
出城的敢死士在被选中之后,大多已经将身上的贵重物件转托城内亲友保管,尉史赵昴却迟至出城的最后一刻才取下贴身锦囊。又小又脏的锦囊又能容得下什么贵重物件,鱼服不禁有些好奇。
一众敢死士趁着风雪夜色,从城垣的阴影背光处缒城而下。残破的外城上没有监视的敌军,那里距离内城墙垣太近,往往被内城墙垣上的善射士视为箭靶。且外城距离内城太近,破损的城垣上若兵力不足,很容易被城中疏勒兵卒突袭掩杀,于是敌军的外防仍然设在城外。
二百名敢死士从残垣断壁间悄悄攀爬出城,城外百步之外有几处篝火,几十个敌军哨卒裹着毡毯分别围在一处处篝火旁瑟瑟发抖,这是敌军监视涅盘城的巡哨。天寒岁冷,风雪交加,敌军哨卒大多蜷在木盾后躲避寒风,围着毡毯,靠近篝火昏昏入睡,少有人望向城内方向。涅盘城中疏勒兵士从未主动出城夜袭敌营,城外的敌军早已习以为常,也就全然不备。
敢死士重甲外全部包裹着白色的羔裘羊毡,卧在雪地里和荒野上的白雪浑然一色。凄厉的朔风呼号,掩盖了敢死士悉悉索索潜行的细微声响。一众敢死士在厚厚的雪地里匍匐前行,从敌军远远的二堆篝火之间小心翼翼的辗转蠕动,爬行穿越敌军哨卒防线。
东行约三十里,敌军辎重车骑宿营地燃起的篝火映入鱼服和一众敢死士的眼帘,间或响起夜惊的牛马嘶鸣声。敌军粮秣车马牲畜众多,车骑人马牲畜逦迤连绵一里开外。大营中约有四五百辆辎车,驱使驾牛的隶夫当有五百人,还有约五百名兵卒护卫,总计约有一千多人。辎重车骑装载的粮秣沉重,缓步徐行的牛羊之类的走畜众多,由此行动缓慢,一日行军不到三十里。所以前夜盘橐山遇袭,迟至今夜才运抵涅盘城外三十里处安营。
敌军辎重车骑营地并没有像汉军宿营那样设立成坚固的壁垒,外墙更没有扎设鹿角栅栏,仅仅只由满载粮秣的辎车围护成外墙。风雪凛冽刺骨寒,外围松松散散的辎车后方,一堆堆的辎重车骑被集中成一个个小群落,用以抵挡席卷大营的漫天风雪。营内看起来零乱松散,并不十分严密,其中间隙还夹杂有大量驭牛、骆驼、骡马、羊羔和哨卒取暖的篝火。
或许是盘橐塞中汉军频繁出击,而涅盘城中疏勒军兵卒从不主动出击;此地又离涅盘城不远,距离姑墨三国联军大营更近。侥幸通过盘橐山的敌军人马颇为懈怠,似乎毫无戒心,外围的敌军哨卒掩蔽在辎车后,裹着毡毯,斜倚着木盾,靠向温暖的篝火昏昏沉沉地打盹。
丁军候在雪地里划着手指像是在计算什么,鱼服一边留意着敌军辎重车骑大营动静,一边聆听着丁军候的喃喃自语,原来丁军候是在计算敌军此次转输的军粮数量。
以一名汉军每月三石三斗三升粟粮计算,这是小石,约合二斛,一万余名军队每月当需二万多斛。虽然汉军食粟,温宿三国军队食麦;但一万余名敌军每月所食之粮亦不下于此数,也是二万多斛。一辆辎车可运二十五斛,五百辎车约有一万二千多斛,足可当姑墨三国联军的万余大军半月之食。姑墨三国联军远离国土千里,长途转输不易;若此次失去半月的粮秣,敌军当有一个月以上全军缺粮乏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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