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碛之中,萋萋芦苇掩蔽的莎车河溿,节使二十余人的车骑沿河北上。七月中,众人穿越莎车北境的盘橐山,莎车北上至姑墨的行程已经过半,七月末就可抵达姑墨南鄙边城-白水城了。
盘橐山位于莎车北境和疏勒东境,南北横亘连绵百余里,莎车河与疏勒河均并行穿越此山流入姑墨境内。盘橐山内,莎车河之北八十里的疏勒河溿有一座疏勒小城-涅盘城,据说城中也驻有汉军数人,主理轮台至疏勒的驿传,兼理东西往来的西域商贾驼队。因为北行会合候丞和屯长大部日程甚急,节使诸人便未过境疏勒涅盘城。
在千里空旷无垠的大碛中,盘橐山形状显得非常突兀,更是由于此山的山势如斧劈刀削般险峻。盘橐山在西域西陲南北道的位置居中,西距疏勒王城六百余里,南距莎车王城六百多里,北距姑墨白水城五百余里,盘橐山北便有北道引弓之族-尉头国人转场游牧。西域列国大多临近大碛,立国在一马平川之地,盘橐山居于四国边境,足以成为疏勒、莎车、尉头、姑墨诸南北道小国各自的屏障。
节使和长史途径盘橐山都感慨此山控制要津,实为兵家必争之地。只是此山方圆数百里皆是大碛,虽有疏勒河、莎车河两河穿行,土地依然贫瘠,无引渠灌溉,民众生息不易;西域诸国国小力弱,惟有沿河生息、保境安民而已,仅只有疏勒在山内有一小小边城,尉头乃游牧行国更无城垣,西域南北道的疏勒、莎车、尉头、姑墨四国也并未沿盘橐山据守修筑关隘。
节使和长史私语,若是中土之地,必定徙民于盘橐山修筑关隘亭障,修渠引水灌溉,屯田实边戍守,不负此山天赐重镇之胜形。
节使轺车前骑的斥候队率和几个卫士吵吵嚷嚷地谈论起莎车之事,都忿忿不平地大发牢骚起来。
斥候队率向卫候问道:“我等西行以来斩杀楼兰王,斥责焉耆王子,劫持莎车左将,驱逐莎车公主,废黜于阗幼王,拥立于阗新王,辩驳莎车王,剿灭匈奴使队。可谓威名赫赫,声播西域南道,威震整个西域南北道。莎车王明明野心勃勃,暗藏王霸之志,有图谋不轨之心,更潜通匈奴人昭然若揭。使君为何坐视莎车王单单委罪于辅国侯屈杀之,而不严词责问,抑或行废立之举?”
卫候诡异一笑,说道:“莎车王在位已久羽翼已丰,树大根深,基础已固;责之无损,除之不易,所以姑且观之。且莎车的图王称霸之心绝非一两个王的私欲,乃是国人之志;废一王,立新王仍然如此,非斩首废立可以遏制。”
斥候队率不满地追问道:“难道眼睁睁看着莎车王骄横猖狂吗?”
长史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卫候连连颔首,大笑道:“一旦于阗、疏勒东西连横之策成功,莎车就如箸中之食左右受制于人,必将势无可为,自顾不暇。”
卫候忽然想起长史未卜先知匈奴人之事,于是向长史问道:“期门何以得知匈奴人抵达莎车?而且其部人多势众?”屯候队率和一众卫士也大感好奇,纷纷策马靠近过来聆听。
长史笑了笑,从腰间弓衣里取出回禄弓,悠然说道:“当日我一箭双雕得此回禄弓,副使现在可曾记得当日所说的戏言?”
众人都回想起当日长史一箭双雕得到回禄弓,而莎车王一脸痛惜不舍的模样,其后卫候戏言莎车王追悔将会派人索回。卫候用了楚灵王追悔索回宝弓的典故,楚灵王将大屈之弓赠送给鲁昭公,后又追悔不舍,而派薳启疆恐吓鲁昭公追回宝弓。众人不禁都点点头,但还是不解宝弓与匈奴人有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