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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绣衣东来(1 / 2)

 鱼离置再向西行,过了万年驿、悬泉亭、平望骑置,便是遮要置。三日后的日入时分,节使众人的辎軿车队便抵达了遮要置,再继续前行一日便将抵达敦煌郡城了。

遮要置前,正待众吏士停车卸马安置之际,车骑后面甚嚣尘上,沙尘滚滚东来。二十余骑缇骑武士簇拥着三辆轺车尾随而至,右车的车舆上赫然竖立着一柄大钺斧,中间的轺车上坐着一位锦衣官吏,左边的轺车上坐着一位皂袍官吏。彼此施礼问候之后,众人方知此人正是从长安而来的绣衣直指使者,侍御史剧邑,左车是谒者暴克。

绣衣使者立在轺车上,向节使揖手问道:“使君西行,所去何国?”

节使答道:“乌孙”。

绣衣使者继续问道:“走北道,还是南道?”

节使答道:“北道行易走北道,若不安靖走南道,大丈夫乘时变化,不拘泥于道。”

应答之时二十来个缇骑武士已经策马来到节使的辎軿车队中,掀开车檐的帷幔就要大肆搜查。节使厉声喝斥道:“尔等速速住手!本使持有天子所颁诏书符节,大鸿胪、光禄勋和卫尉三署皆有文书凭证,事关军国秘事,严令沿途不得查验。”屯长厉声招呼众卫士一起上前拦阻,百余名卫士团团护住车队,冲突中几乎要把缇骑武士拽下马来。绣衣使者冷冷地看了看候丞传递过来的符节帛书,若有所思地翻了翻眼皮,作揖施礼后向众缇骑武士仰了仰下颌,策马驱车继续向前行。

节使的馆舍中,众人还在议论方才遇见的绣衣直指使者。副使卫候冷笑一声,不齿地唾骂道:“好个绣衣直指!衣绣衣,批狼皮,持斧仗节,残暴不仁,追捕盗贼,人面兽心。仗着天子节钺,二千石以下吏民先斩后奏,当真是穷奇、梼杌之辈,威震州郡,杀人如麻,血流成河。”

绣衣直指使者剧邑,绰号:踞獒,原本是赵王的门客,以猖猾骄恣闻名。廷尉治赵王诏狱之时,他反噬旧主透露赵王宫诸多私密讳事,颇得廷尉的信任;他后来被任用为冀州魏郡都尉,一次就奏请报杀四百多人,滏水为之赤。谒者暴克,人称:暴虎,以冷酷残暴著称。早年曾先后为大司马大将军长平烈侯卫青的门客和太子刘据的舍人,中尉以其文笔犀利辟为掾史;他在兖州为城阳内史时,三个月就诛杀了七十二家豪强,血溅十余里,八郡震骇;据说齐地的婴儿每每昼夜烦扰不宁,只要呼唤‘暴克来了!’吓唬婴儿,连婴儿都为之止啼,不敢哭泣。

屯长不禁咋舌惊呼道:“真乃是一群治狱之鹰犬,如狼似虎的屠夫啊!比我等喋血陷阵的敢死之士还要残忍嗜血。如此残暴滥杀就没有王法了吗?”

候丞感慨地说道:“他们奉行的就是王法。昔日高皇帝入关不过约法三章,丞相文终侯萧公(萧何)作《九章律》,而后,奉常叔孙君(叔孙通)作《傍章》十八篇,前廷尉太中大夫张汤作《越宫律》二十七篇,太中大夫赵禹作《朝律》六篇,合六十篇。法网益密﹐律文繁多﹐律令凡三百五十九章﹐属于死罪者就达四百多条。法令文书充满几阁﹐即使治狱之吏也不一定遍睹熟习﹐黠胥酷吏往往利用令文烦冗而营私舞弊,肆捕滥杀。”

长史摇头叹道:“刀笔之吏,善于候伺官长微意和秉承人主秘旨,毫无律令公正之心。上官欲严治者,则罗致构陷必以死罪致之,上官欲宽解者,则缓囚疏审巧为开脱,放之生路。三尺之法,可酷可温,可增可删,可生可死,尽在案牍小吏的寻章摘句、文过饰非之间。更有治诏狱者,奉诏以治狱,鞫囚诸侯王、公卿将相。自古以来刑不上大夫,可是治狱者起于市井编氓,对王侯公卿极尽凌迫侮辱之能事。诸君可还记得御史大夫韩公(韩安国)早年受狱吏之辱吗?”

御史大夫韩安国有智才大略,天子刘彻都认为是国器之士、宰相之才。早年间因罪被罢官下狱,治狱小吏侮辱太甚,韩安国愤懑不平地斥责道:“死灰难道不会复燃吗?”小吏狂笑道:“贼囚还想死灰复燃?!即便你能再燃起来,我撒泡尿也能灭熄了你。”不久,天子刘彻派使者到狱中任命韩安国为梁国内史,一举从囚徒变为二千石大吏,死灰果然复燃。小吏惧祸,弃官而逃,韩安国宣告:“擅离职守者若不回来复职,我灭他全族。”小吏走投无路,前来向韩安国肉袒匍匐谢罪。韩安国笑着说:“现在,你可以撒尿了!你这种小人还不配子胥之怒。”最终韩安国和淮阴侯韩信一样,还是未追究胯下之辱。

韩安国受辱只是偶然间适逢际会的一则滑稽典故,闻听者莫不嘻笑置之。但是身系监牢里的公卿将相辗转哀号,不堪酷吏凌辱而自杀者比比皆是。平定七王之乱的太尉条侯周亚夫囚系诏狱,不堪狱吏凌辱,绝食五日呕血而亡;孝景皇帝的废太子,天子刘彻的长兄临江闵王刘荣也是不堪忍受外号“苍鹰”的酷吏郅都切责讯问,在中尉府含屈自杀;前将军郎中令李广当年北征匈奴失道,不肯与刀笔之吏对簿而受辱,愤然引刀自刭;卫太子铤而走险称兵袭杀绣衣使者水衡都尉江充,也是为了不受将来诏狱之辱。

昔日平定诸吕之乱的太尉绛武侯周勃(太尉条侯周亚夫之父)下狱饱受狱吏欺侮,出释后曾慨叹道:“我曾统率百万大军,然而却想不到狱吏居然如此威风啊!”主爵都尉汲黯也曾对廷尉张汤痛骂:“天下谓刀笔吏不可为公卿!”刀笔之吏执政用事,则足以令天下人重足而立,侧目而视,阖口而不敢言。至于人人畏惧的杀伐决断,贪暴残酷,更是以狼牧羊的酷吏们扬名立威、取信上官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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