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面泪痕的芽儿一眼就看到跪在地上的无韵,她扑过去抱紧了她,“王姬,王姬,芽儿没用,是芽儿没用,对不起!呜呜……”
姬子皙看了抱在一起的主仆二人一眼,决然道:“离无韵,你若无情我便休!”接着,冷声吩咐芽儿道:“给她收拾东西!明早武涧会送你们去驿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肖耀殿外,内侍与宫女跪了一地,姬子皙走出殿门,寒夜凄清,凛冽的北风和着雪渣子打在他的脸上、钻进他的衣襟,像要把他的心撕成两半。就这样吧,也许本来就该这样!
施夷光和紫玉接到武涧和雀儿的求助、急匆匆的来到肖耀殿时,姬子皙已经离开。她看了看满地的狼藉和狼狈不堪、面色惨白的无韵,忽的一阵心头火起,“紫玉,你陪着你嫂嫂。芽儿,给夫人好好梳洗一下!”
“是,母亲。”
“喏!”
紫玉心疼的和雀儿扶起无韵,心里把她那个混账哥哥狠狠的骂了一通。
施夷光走出殿外,高声道:“武涧,带我去找那个孽障,我倒要问问他究竟想怎么样?”
冷月高挂,沉香殿后的梅林里疏影横浅,只有林外的小亭子里闪烁着一点颤颤的灯光。姬子皙手持一柄长剑在漫天的飞雪里舞剑,剑气穿过黑暗,香雪红梅,纷纷离枝飞落。练了一会儿,他看到有灯光朝着这边走过来,手中长剑“铮”的一声,插入一颗粗大的梅树枝干里。他踉踉跄跄的走进梅亭,举起手中的酒壶就要往嘴里倒,“啪!”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将他手中的壶打飞了出去。
施夷光笔直的立在儿子面前,抬手指着他怒道:“你十二岁那年,为了一篇《秋水》负气离宫出走,从此闲云野鹤,不理宫中事务。虽然我曾难过你我母子自此更加生分,却也欣慰你年少聪颖,知道借机避祸。没想到到了今日,你竟是个蠢的!是你强迫她从馆驿回来的?”
姬子皙颓然的靠坐在亭子里柱子上,“不是”。
“那是她自己提出要去找那个人的?”
“不是!”他黯然道。
“啪!”施夷光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那你为何要赶她走?”
“因为怕!”他在她面前跪了下来,低声道:“母亲,战事一起,我若去了临淄,前途未卜,又怎能护得她周全?倒不如借机逼她离开我,省的到时追悔莫及!”
他脸上的痛苦与隐忍灼痛了夷光的眼,她呆怔了一刻,俯下身来心疼的将儿子揽在怀里,眼中噙着泪道:“子皙啊,傻孩子,这个世道,谁又能护得了谁的周全?你不是她,你怎知什么才是她真正想要的?阿韵性灵慧黠,你想的这些她又怎会想不到?“
“可是,离儿自馆驿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母亲,子皙还是抵不过那个人在她心里的分量啊!”
夷光泪中带笑道:“可是她还是跟你回来了,儿啊,你可仔细想过,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姬子皙猛地抬起头来,惊喜道:“母亲,难道?”
夷光点点头,将他扶起推了一把道:“去吧,别等人家真走了,那才是追悔莫及!”
“是!”他对着母亲深施了一礼,疾步冲进了风雪里。
刚刚经过一场大闹的肖耀殿此刻静悄悄的。
雀儿在收拾无韵明早离开时准备带走的东西,芽儿则跪坐在床榻上为她梳理被子皙弄乱的长发。无韵的头发又黑又亮,披散在后背上,芽儿伸手量了量,还有几个月就能长到腰际了,她暗自叹了口气,王姬的心事终是要落空了。
姬子皙走到门口,轻轻地咳了一声,两个丫头慌忙跑到卧房门口,齐齐跪拦在门口道:“殿下!”他看了两人一眼,这两个丫头虽然跪在那里,脸上却是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咳咳,”姬子皙忍不住又咳了两声,轻声道:“你两个暂且退下!”
芽儿急得膝行了两步,跪伏在地恳求道:“殿下,王姬明日一早就走,还望殿下看在这一年来与王姬朝夕相处的份上,让王姬平静的歇息一晚吧”
“夫人哪里也不去,你们不用收拾了,下去吧!”
“殿下!”雀儿也跪行了过来,子皙抬起手,制止她道:“不必多说,夫人有你们二人诚心相待,也是难得。去吧,放心就是。”
两个丫头见他面容平静,已不复刚才的骇人模样,这才放下半颗心道:“殿下,那我们守在门外,随时等候夫人差遣。”
子皙见她二人留意已决,便不再强求,走进房内,转身将房门轻轻地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