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郢回头道:“子廉,请王姬下船吧。”
韩子廉去船上唤出了舱中的三人,芽儿扶着带着帷帽的无韵下了船。
岐雨好奇的打量着公子皙:乖乖,这世上竟然有长得这样好看的人!
鹿郢向无韵招了招手,芽儿扶着她走了过来。
姬子皙看着那如轻云般向他走来的窈窕身影,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女子行止间虽已明显经过宫廷女官的严格训练,但那份与生俱来的神韵却是无法改变。
他的面前浮现出澧水边浣纱女子的脸。暗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我早该想到,能让师父他老人家惊为天人的女子,一个小小的苎萝村又怎能同时出两个?
鹿郢对着子皙拱手道:“子皙公子,这便是舍妹无韵。无韵,来,见过公子皙!”
无韵走到子皙面前,明明知道帷帽外的人应该看不清自己的脸。可她还是觉得,在这双眼睛的覆盖里,自己那小小的隐秘世界竟然无所遁形。
“无韵见过公子,多谢公子替无韵解围。”
“王姬多礼了。”
“恕无韵冒昧了,以前可曾在哪里见过公子?”
子皙回避道:“子皙应是未曾有过此等荣幸。”
无韵轻轻地皱了皱眉心,屈膝施了一礼,便上了早已等候在一侧的马车。
鹿郢拱手道:“如此,子皙公子,后会有期,告辞!”
“太子,后会有期,告辞!”
马车摇摇晃晃的直奔盘门而去。岐雨发现自从上了车,无韵就变得心不在焉,神情间仿佛若有所思,又像是是有什么事情久思不得其解:“姐姐,那个公子皙长得真好看,可惜了,唉!”
芽儿瞅着故作深沉的岐雨笑道:“岐雨小姐,可惜什么呀?”
岐雨摇头晃脑的惋惜着:“可惜他姓姬呀,还有那么个混账哥哥姬子地!”
“不然呢?”
“不然啊,他也算是歪蒜里头长出棵好葱。”
“这都什么跟什么呐?不过,他确实也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的男子,王姬,你说呢?”
……
“姐姐,姐姐……”岐雨摇了摇无韵,“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公子皙好看、见异思迁了?”
芽儿奇道:“什么见异思迁?”
“唔,那那,就是姐姐看到比岐雨好看的男子、就不喜欢岐雨了呗。”
“净胡说!”无韵回过神来:“他是男子,你是女子,怎么能说什么见异思迁呢?”
岐雨马上自觉改正道:“哦哦,那就是喜新厌旧?”
“唉!”无韵和芽儿齐齐叹了口气,岐雨的文辞真是无药可救了。
芽儿也听到了无韵和子皙的对话,好奇的问:“王姬,你以前真的见到过公子皙吗,为什么他不承认呢?”
无韵摇摇头:“应是没有见过。他那样的人,若是见过一面,又怎么可能轻易忘记呢?只是觉得似曾相识。”
岐雨知道无韵从记事起就在苎萝村长大。到会稽后她们又时时刻刻在一起,无韵应该是没有见过外男的,编猜测道:“或许是在苎萝村见过相似的人?”
无韵恍然大悟:“苎萝村,相似的人,噢,想起来了,是凌旭子!”
岐雨疑道:“凌旭子,我曾听巨子说起过。他应该是个比巨子还老的老头儿吧?他俩又怎么会相像呢?”
无韵恍然道:“是气息!对,两人的气息,还有说话的语调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她偷偷的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人像是轻易就能将自己看穿、让她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现象。
她对自己说:“这就是了。”
鹿郢和子廉骑马走在马车前面。刚刚无韵的失态,他们也看在了眼里。
鹿郢皱眉道:“我记得你曾说过,公子皙在来越国巡游时,曾和凌旭子去拜访过小贤庄,那时他可曾见过王姬?”
子廉摇摇头:“应是不曾,他前脚去拜访越王,王姬后脚才回来。两人前后相差了半个时辰。”
鹿郢肯定的说:“妹妹是没有见过他。但他肯定见过妹妹、且一眼入心!”
子廉大吃一惊:“太子是如何看出来的?”
鹿郢迟迟没有回答,半响后,子廉才听他低语道:“等你也有了心仪的女子后,就明白了。”
子廉看到他的神色间闪过一丝黯然,知道不便再问。
只是,公子皙么?如此风光齐月的人物。他在心里默默的为子柯点了一根蜡。
鹿郢骑行到了无韵的车窗外道:“芽儿,把帘子打开一条缝。妹妹,你且看,眼前就是盘龙门,与夷哥哥就命丧于此!”
无韵透过窄窄的帘子缝隙,抬头看向近在眼前的高高门楼,一条金龙昂首盘在柱子顶端。
“呀!骷髅!”芽儿吓得惊叫了一声。
果然,金龙的獠牙上高挂着一颗人头,想来因年深日久,变得越发狰狞。
鹿郢低声问道:“妹妹可知这颗头颅的来历?”
无韵猜测道:“这就是伍员、伍子胥吧?”
“不错,想那吴王昏庸至此。怎配做这三万六千顷太湖之主?总有一天,我要将这盘门焚成灰烬,不负当年伍子之言!”
无韵不错眼的盯着那颗头颅,泪水溢满了无韵的眼眶。
阿蛮,是你的父亲呢。姐姐等着你,这一天不会很远了。
岐雨和芽儿看着泪珠沿着无韵的脸颊滑下来,心中不免恻然,泪水也打湿了她们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