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郢抬眼望去,对面头船甲板上站着一行人,为首的年轻男子应该就是韩家少主韩子咎了。他与韩子咎隔水相望了一瞬,彼此向对方拱手深施了一礼。
魏毅朝韩家船队高声喊道:“韩公子有礼!我家少主说请韩家船队先行靠岸。”
韩子咎听到后,对手下侍卫吩咐了一声。那侍卫也高声喊道:“越太子有礼!我家少主说先来后到,岂敢后来居上!还请太子先行。”
鹿郢对身后的子廉点了点头:“看来你这个哥哥能坐稳韩家少主之位,的确不是个蠢的。”子廉未知可否。
他又转身对魏毅吩咐了两句,魏毅高声道:“我家少主说吴越本为一家,公子远来是客,还请公子不必客气!”
韩子咎闻听此言,朝对面拱了拱手:“如此谢过太子了!”
鹿郢还之以礼。
韩子咎厉声命令随从之人:“越国今时非同往日,尔等不可枉存轻视之心,言行举止务必以大国对之!”
“是!”
两船相继靠岸,韩子咎率领众人先行下船,脚还未着地,就见一对人马朝他们疾驰而来。为首一人头戴簪缨,身穿亮黄宋锦缎袍,□□胭脂硕马,意态张扬。马蹄扬起灰尘,惹得路人纷纷躲避。
远远瞧着行事仍是如此跋扈的姬子地,韩子咎默默的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看来这姬子地还真是依然故我的只长个子、不长心眼啊!”
“子咎兄,终于把你盼来了!”姬子地飞身下马,大大咧咧的抱拳施礼道。
“有劳子地兄了,你我数年未见,子地兄更显英姿飒爽啊!”
“彼此,彼此,走吧,我早已在得月楼备下接风酒宴恭迎大驾光临啦!”
“子地兄有心了,韩子咎在此多谢了!”
“走了,走了!”说着,他大步上前拉住韩子咎的胳膊。
韩子咎轻轻推了一下,“子弟兄莫急,贵国还有客人来访呢。”
“哦,是何贵客,我怎不知?”
“是越国太子的船队,原在我们船队之前到的。只是他们礼让我们先靠的岸,咱们正好一起迎一迎吧?”
“是他?他算什么客人,太子友的马夫罢了。怎么十年不见,昔日的逃奴也敢回我吴国摆起太子架子来了?”姬子地颇为不耐的往前看了一眼,果然见一队船正跟在韩家船队的后头向码头靠拢,忍不住嗤笑道。
“绝无此事!倒是分外有礼。”韩子咎连忙解释、为自己的失言后悔不迭。这个姬子地,不光跋扈,还是个蠢的。现在谁人不知越国已有中兴之象,还敢等闲视之。卧榻之侧,竟一味纵容他人安睡,看来吴王吴王是被这浮世繁华迷了眼啊,以致子孙中竟出了如此不肖之辈。
姬子地冷笑一声:“如此,看看也罢。听说越王这狗贼又从苎萝村挖了棵绝世美人草送来,但愿这棵草别让公子我失望。否则,老子当场掀了他们的船,都扔到太湖里陪伍子胥那老小子喂王八!”
韩子咎暗暗的对自己的侍卫们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谨慎行事,好好的一趟出访,别再被这个混世魔王搅了局。
船离码头越来越近,近的鹿郢已经看到岸上站在众人中的姬子地。他的眼圈蓦然红了。一直站着他身侧的子廉看到他骤然剧变的表情,不禁担心的唤了一声:“太子?”
“我无事!”他深吸了一口气:“叫王姬她们赶快入舱!”
子廉见他神情肃穆,不敢耽搁,转头向船尾正在看热闹的无韵她们走去。
鹿郢想了想,也跟了过来。
一进船舱,鹿郢便命魏毅将舱门关上。
众人皆发现了太子的异样,屏息望着他。
“妹妹,从此刻起,你和岐雨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舱门一步。外面岸上站着的穿黄衣锦袍的人就是害死太子哥哥的仇人姬子地!他此时接人后仍在这里滞留不去,定是等着羞辱我们。待会儿船靠码头后,无论发生何事,都由我来处理,你们不要下船。你只记得,你是我越国王室嫡出的王姬,是父王母后亲生之女,身份地位绝不输与他吴国任何一位王家子弟。”
他看了看无韵,无韵对他点头,她脸上并无惊慌之色,神情反而镇定自若。他放心的继续嘱咐道:“此行咱们固然有按例进贡的目的,更重要的是为了与他吴国和亲而来。时机未到,咱们还需忍他一忍,却也不必卑躬屈膝、妄自菲薄。总而言之,一切由哥哥来解决,你等在舱内安心等候即可。”说完,他走了出去、细心的将舱门关上。
不一会儿,无韵听到他在舱外对众侍卫吩咐道:“魏毅,你等八人守好王姬的船舱,若有一人冲撞到王姬面前,你等自刎谢罪即可!”
“是!”
岐雨想起她自己的哥哥整天忙于公务,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样子,对无韵羡慕不已:“姐姐,太子哥哥对你真好,亲哥哥也不过如此啊。”
无韵点头,又叮嘱她一遍:“所以,咱们就更不能给他惹事,只需按哥哥吩咐做就是了。”
她立刻举手保证:“嗯嗯,我会管住自己的。”
“你这丫头,这一次反应倒是不慢啊?”
“嘿嘿,是姐姐教导有方!”
“贫嘴!”
姐妹俩正说笑间,舱门“吱”的一声拉开了一条缝,芽儿闪身躲了进来,手上还托着茶盘:“王姬,太子说船马上靠岸了,让咱们噤声。”
“嘘……”岐雨马上闭了嘴,还将食指竖起放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惹得两人相视而笑。
船帮终于对着石头垒砌的码头重重的撞了一下,船上的人也跟着身子晃了一下,吴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