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村的姑娘们早已在门外等候。
有熟稔的姑娘问:“阿韵,你的梅枝要投给谁啊?”
“喂,阿韵,你一去,我们的梅枝要没人接了。”
“没事,没事,阿韵的梅枝呀,早有意中人了!”
……
姑娘们嬉闹着,羞红了阿韵的脸颊。
梳妆完的阿韵站起身。“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众人痴痴地看着她,早知阿韵美貌,哪知初装便如此娇娆!
子柯和众弟子们早早的等在门外的马车旁。
小贤庄弟子排辈按入门早晚、并不按年龄大小。他还未及弱冠,但众弟子中已有不少适婚的少年,都希望今晚能得遇佳人。
院中灯盏渐渐亮起,就见一群妙龄女子拾阶而下。当中一女“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正是无韵。
夜色里,春风如此醉人。
澧水河穿越国而过,诸暨乡就位于越国都城会稽成东南,是整个越国最繁华的地段。黄昏的河边熙熙攘攘,红男绿女穿梭其间。
平日只在白天才摆的铺子今日要开到晚上。在这个欢欢喜喜的日子里,家家户户扶老携幼出来凑热闹。今夜的诸暨不分贵贱,各尽欢颜。以示周王重视家国繁衍、与民同乐之意。
阿韵和姑娘们手持着青翠的梅枝,枝上的梅子青碧中透着浅浅的金色,正等待有心人的采撷。
一路走来,阿韵这队人赢得了最多的目光。有大胆的男子直接走到阿韵面前击鼓而歌:
爱彼之貌容兮,
香培玉琢
羡彼之良质兮,
冰清玉润
美彼之态度兮,
凤翥龙翔
慕彼之华服兮,
闪灼文章
姑娘们嘻嘻笑着,将阿韵围在中央,踏歌婉拒: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那些胆大的男子听到此歌、知佳人已心有所属,皆黯然而去……
队伍中最明朗的姑娘假意嗔道:“阿韵,你不要和我们一起吧?我们的梅枝都被你的遮住了!”说着,顺手抢过阿韵的梅枝递到子柯手中,和大伙儿拉着傻傻的阿蛮、嬉闹着往前走去。
吵吵闹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阿韵看着子柯手里的梅枝羞红了脸,窘迫的双手不知该往何处放。
子柯低头凝视着站在自己身侧的阿韵,螓首蛾眉、欲语还休。自己手里的梅子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将这深春的夜色也熏染的如此醉人。他伸出手,轻轻拉开阿韵绞在一起的双手,阿韵急急的挣了一下,他松开她的右手,却把左手握得更紧……
夜色渐渐暗下来,澧水河岸上的傩神庙搭着高台。
每年的摽梅佳期,都有精彩的傩舞上演。
傩舞驱邪福佑,能保佑有情人平安喜乐,长相厮守。
周围的人们开始急匆匆的往高台那里赶。子柯拉着阿韵的手缀在后头,渐渐的与众人拉开了距离。
“阿韵,今年仲秋我将回楚国行冠礼。”子柯轻声道:“待我及冠,就向父王母妃禀明心意,我请亚父来向师父提亲好吗?”
阿韵没有出声,只低头静静的听着。
子柯握了握她的手道:“阿韵,你说师父会应允么?”
阿韵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满满的、都是自己小小的身影,羞涩的点头道:“会吧。”
子柯的眼睛顿时亮起来、熠熠如头顶的繁星。
“好阿韵!能得无韵为妻,夫复何求?今生子柯必不相负!”说着,伸手解下腰间缀着的夔龙玉佩放到阿韵手上。“此夔龙玉佩是我初入宫时父王所赠,十九年来一直随身佩戴。今阿韵赠我青梅,我赠阿韵此佩。我回楚后,愿此佩不离你左右,睹物思人,静候佳音。”
玉佩触手温润,阿韵将系佩的丝线在顶端打了一个结,轻轻的戴在脖子上。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子柯道:“嗯,我定会时时带在身边。子柯哥哥,我在这里等着你的消息。”
子柯凝视着她,缓缓的点点头:“放心,子柯必不相负!”说完,握起阿韵的手:“我们也去看傩舞吧”。
傩舞源于远古时期的图腾崇拜,商朝时定为祭祀仪式。周朝称之为傩、规定傩舞是国家礼制:传傩以靖妖氛,祈求人丁繁衍。
子柯与阿韵到达傩神庙时,台上已经开始起傩了。
主持傩祭的“方相氏”身上蒙着熊皮、赤帻(红头巾)、朱裳(红裙子)、绿鞲衣(绿衣服),戴着狰狞的红色面具,一手执戈,一手扬盾,率领戴面具、披毛顶角的“十二兽”跳跃呼号,合唱祭歌,驱逐“疫鬼”。后台有鼓乐之声相和: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
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
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乘马在厩,摧之秣之,
君子万年,福禄艾之。
乘马在厩,秣之摧之,
君子万年,福禄馁之。
台下的男男女女大多已成双成对,年轻的心被这美好的祝福感染,齐齐的跟着吟唱起来,子柯与阿韵也莫能例外,两人双手紧握,久久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