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此处,倒是自嘲一笑。
再是羡慕又能如何,终究是求而不得的东西,不图也罢。
小童子与其家人离去后,我才发觉天色已是有些暗沉。
因醒得晚了,不想此刻时辰已是迫近酉时。这不将将逛了一小会儿,便见落日缓缓移至西边,已是晚霞拂天。
长凉棚前早已排起了人群长龙,一眼看去,竟是直直将长队延伸至百姓搭棚之所在。
刚刚的小插曲,并未影响到我的心情。此刻我缓缓起身,抖了抖落在身上的土灰,踮起足尖儿去瞧凉棚那处的情况,思量着要不要也买些干粮来充充饥。
目光落到凉棚那几个负责包装点心的伙计,只见他们均是手忙脚乱地不断从屉笼里包起糕饼点心,忙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与此同时,棚外的客人们亦是接连不断纷至沓来,只闻得人声此起彼伏,更是让人觉得焦头烂额,不一会儿便见伙计们皆是忙得汗水直流。
唉,此地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了,完全让人看不出是准备去逃难的。
我站在队列最后等了许久,却不见队伍有所移动。望了望前边,只见一堆人拥挤在前,不由叹息有人没按规矩来。心里合计了下,照这种情况,若是眼下排队去买,怕是依旧要等上许久,倒不如晚些时候再来看看。
打定主意,我便于驿馆对面随便找了个有树的阴凉地儿,有些懒懒地靠坐着。
此刻驿馆大门敞开,只见门口立着两个迎来送往的店小二,正殷勤卖力地招呼着新老客人。他们二人额间均是缠着干净布头,且肩上都搭着一条洁白棉布,着同色伙计服。其一人眉眼机灵讨巧,另一个则是相貌憨实。
我不由心里啧啧,这两人均是模样顺眼,让人看着便是觉得舒心。由此可见这驿馆老板也是个会选人的,知道客人们最喜欢什么调调。
从平云至姚城,能够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悠长官道旁,修建起三层阁楼高的投宿点,左有茶水凉棚,后有马厩车院,这背后的老板想来也不该是普通之人。
将目光直直上移,便见于阁楼二层处,已是有人点亮了手中大红灯笼,而后用竹竿子将其牢牢勾至檐角勾环里。不消片刻,整座驿馆已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于其间,十分热闹。
伸了个懒腰,我嘴巴里叼着一根儿狗尾巴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边是观望边是心里合计着。此地距离姚城还需再行车一日,约莫明日傍晚可以抵达。倒是希望莫要赶上姚城宵禁,不然还得呆在城外一夜,迟一日进城。
夜幕初上,离驿馆二百步开外的地方,放眼望去只见搭建的布棚一顶挨着一顶。棚顶挂着大小不一的灯盏,方便人流行进。这些灯盏由驿馆提供,倒是良心之举。
虽说布棚子比不得驿馆里干净整齐,但总好过聊胜于无。同时若是转换一下思维,有时候露宿野地其实不也是一种别样的生活体验。而我在山里长大,早已习惯了幕天席地天地为家,自是没有这许多讲究的。
能吃就吃,能喝就喝,能睡就睡,我的人生没那么多矜贵要求。
像我这么不挑剔好养活的人,到哪儿都能活得好好的。
世有红尘万丈,佛说众生千象。同我一般知足常乐的人不在少数,可也不缺那些生来就骄矜自持自命不凡的弄潮儿。这不,就在我悠然自得地观察众生之象时,于夜幕之下有几列马车缓缓从官道那头行来。
天色虽暗,但是并不妨碍我近距离地观察那批新出现的车马。
当头出现的一辆马车,观其车身似是用乌木打造而成,有繁复雕花纹样于其上。车形线条流畅,气蕴非凡;车厢亦是宽大敞亮,暗含矜贵之意。
只见马车顶篷附着暗色绸帘,帘子尾端有细细的流苏轻轻摇晃着。此外,车身两侧檐角高啄,雕品细腻之极,各有一盏小巧宫灯挂在上头,是为灯穗子加以点缀。绘样独特的流彩宫灯随着马车行进而一晃一晃地,好不玲珑可爱,惹人瞩目。
这当先出现的马车亦是配着一匹膘肥体壮的乌骓骏马。鬃毛乌黑发亮,马身高大挺拔,让人禁不住赞叹好一匹千里良驹。
而那坐在车头驱策骏马的人物身着春衫,脚蹬皂靴,好不意气风发。其将乌黑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地落在脑后。一张脸被描摹得细腻如画,眉梢眼角只是轻轻巧巧地一挑,便带出了一抹勾魂的妖娆。
他眸中似笑非笑,暗含高傲之意,确是把那比女子还要阴柔魅惑的模样勾画得淋漓尽致,无人可及。
两旁夹道处,原是拥满了熙熙攘攘的人。却不想在这当头马车出现后,众人目光皆是不由自主地被车头驱马之人的姿容给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