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医官几乎要把我团团围住,我没什么精神,只是靠在那里,随便他们轮流诊脉,发挥他们望闻问切的本事。
过了一会儿,估摸是他们想看的都看过了,便都退了出去。门外立刻响起他们的讨论声,由近及远,渐渐再次隐入侧苑当中。
没多久小兰给我送了点粥汤来,喂我喝下,我说想起来走走,小兰有点为难,几乎带着哭腔说道:“小姐,你又要走走,赵大人说,你就是回来的时候下车一走又晕过去的。”
我心里小声叹息了一下,这个赵统,真是什么都说。不过想想也不能怪他,可能的确是我太喜欢逞强了。想到自己那时下车一走就晕过去,还不知道是不是又把赵统吓得够呛。
自那日起,在几个医官的调理之下,我恢复得还算不错,三天之后就能下床了,七天之后就能到我自己房间的后院走走,半个月之后基本就能到相府后花园去逛一圈。
期间刘禅来过几次,事实上,那段时间他两三天就会到相府来报到一次,而且都乔装布衣出来,就只带两个虎贲军保驾。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正好小兰在喂我药,他都不说一声就踏入我房间,我看到他顿时呛了一口药,咳得我头晕眼花。他见状赶忙过来给我拍背,小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他挥挥手让小兰退下,拿了药碗亲自来喂我。
我觉得浑身别扭,但他是皇帝,我又不能不给面子,只能硬着头皮张嘴。不过他从小被人伺候大,绝对不是伺候别人的料,还剩的半碗药,其中一半给他弄在了床单上,搞得我哭笑不得,他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后来他再来,我基本都已经能下床,所以他会陪我散散步。我说听说你又添了两个皇子,要恭喜你了,他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喜悦,还有些埋怨地说他的三皇子取名为刘琮,和他堂兄一样的名字,要不是排辈排到这个字,他还真不想给儿子起这个名字。
我说这就是父母的心态了,总会在一些很小的地方很在意。他笑得有点牵强,低声嘀咕了一句,就是在意也要看是和谁的孩子。我怕多说了再惹上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能装作没有听到。
之前赵统说这样病一次极伤身,我还没有感觉太大,可能因为前期恢复地还不错,所以没有太过在意。一个月后才发现,身体在恢复到一个状态之后,就好得非常缓慢。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蛀空了一样,吃得少睡得浅,动不动就觉得很累,手脚力气都很小,拿支毛笔写几个字都控制不住手发抖。我要给赵统、给我爹写封信都要休息好几次,不然写到后来,所有的笔画都会被抖成锯齿状的。
我爹来过几封信问我的情况,我一直都让我娘回说我很好,恢复得很好,让他不要担心,放心在汉中练兵。我知道他现在军务缠身,而且又已经向刘禅上表,包揽了此次北伐失败的责任,自降三级,迁谪为右将军。
刘禅并不答应我爹他自贬的举动,他来府中的时候,还把我爹的手书拿给我看,说我爹这样让他太为难了,他要是迁我爹为右将军,那么多军政事务谁来接替?蒋琬虽然有丞相之才,也颇得我爹信任,但总不能就此把蒋琬给提上去。
“再说,此次街亭之败,错在马谡,马谡即已处斩,不应再追究丞相之过。”刘禅面露难色。
我看着刘禅,心里清楚刘禅其实就是怕麻烦,对很多事都是持放任的态度,我爹要是降职,任何一个人继任丞相的职位,都不可能像我爹一样,把所有的事情一手包办。
我心疼我爹的辛苦,却也不能替他的名声着想,他此次出兵本来就有人反对,如果败兵之后不被贬谪,还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说。人言可畏,我不想他再担负不必要的压力。
“陛下,”我把我爹的手书重新折好还给刘禅,“我爹此举,乃是自究己过,以身作则之举。他要统帅三军,领衔朝野,若不能以身作则,就要落人口实。当年先帝刚取蜀中之时,是我爹定出规制礼法,约束百官与百姓,若其自身不能遵守,此规制礼法便不能继续施行,将会动摇国之根本,我爹此举,就是为了陛下着想。”
“可是……这丞相之职……”刘禅依旧觉得为难。
“重要的不是丞相之职,而是丞相所理之事,不是么?”我反问他道。
他点点头,“所以朕才觉得不可。”
“那何不如此而行?依照我爹之言,降职三级为右将军,但是依旧理丞相事。”我建议道,“这样岂不各得其所,陛下所烦心之事,亦能迎刃而解。”
刘禅眼睛一亮:“是啊,朕怎么没想到呢?”他拉起我的手,拍着我的手背说,“兮儿你真有办法。”
我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假作奉承道:“陛下日理万机,只是一时没有想到而已。”
次日刘禅便按照此意下旨,命人带去汉中。
而宣旨之人回来时,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